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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愚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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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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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湾


老两口儿侃着陈年往事。赤脚书记顺手拿起电视柜上的旧圆镜,瞧了瞧,笑着说:“老伴儿,你看呵,咱黄土埋在脖子上了,咋就忘不了俺铁脚板趟过的那些沟沟坎坎……”

三秀苦瓜似的老皱,堆起笑容说:“嘿,老头儿,知道你就忘不了那山旮旯的月儿湾……”

这时赤脚书记哑吧了,显然老伴儿的话击中了他的要害,一下沉默了。是呵,那山旮旯的月儿湾,有太多的牵挂,太多的纠葛,太多的不明不白……

三秀接着诡谲地说:“你心里还惦那个腊月吧……还想着那双土布鞋吧……”

赤脚书记表情镇静,内心里愤怒、委屈,泪花儿在干涸的眼窝打旋儿,手在颤抖,嘴嚅动着……突然,老书记耷拉着雪白的脑袋,身子慢慢歪斜,一下卧下去了……

 

 

赤脚书记天生一双铁脚板,打从娘肚里一跟头栽出来,就没穿过鞋,除练就了一付牛一般的身子骨,一无所有。刘家桥的刘三秀来相亲,父母看不上眼,刘三秀相中了,反对父母包办,斗气跟了田大耕。刘三秀相中的是一双铁脚板,她私下里对人说:咱庄稼人不图个啥,只求铁脚撑起个家,能过上安稳日子。

也不知哪一年,田大耕就当上了书记,他还一双赤脚。地地道道一个农民,大字识不了几个,不知咋交上了官运。乡亲们说,田大耕就像一头只会埋头犁田的大泥牯,有口没嘴的,磨儿压不出个屁来,横看竖看就不像个官儿。官儿还真当上了,且越当越亨通了。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干一处红一处,到一方就福一方。

人们开始议论他:人抬人高嘛,交上“狗屎运”啦;有人反对:应是他的能力和水平嘛,没看见他作报告只看看手巴掌,写那几个字儿也能嚼个一时半晌;又有人反对:笨嘴笨舌的报告不中听,是他一双赤脚管用,降得住人……

还真赤脚管用,有目共睹:出门不看天,管它是晴是雨,路干路滑,一双铁脚板就像滑冰场上滑冰鞋,行走如风。有人开玩笑说,那是神行太保转世,天赐一双“肉甲马”。对,就是这双“肉甲马”,跑过之后,老百姓滿意,上头满意,皆大欢喜。就这个理儿,铁脚板让人心服口服。从此,大家都叫他赤脚书记,也成就了他的美名。

龙卷风刚过,赤脚书记早亲临现场,摸底勘察过了。站在月儿湾的田埂上,惨不忍睹:麦苗、油菜全被泥土吞没了,田野、山峦像被巨型的车轮碾过一样;屋宇飞帽,残垣断壁,瓦砾横路……月儿湾遍体鳞伤,就像弱不禁风的老者得了一场陡病,奄奄一息。他火燎火急跑到乡政府,召开紧急电话会议,歇斯底里吼着,组织抢险队,开展互助自救……

老天爷好像与他作对似的,刚调来望佛山这穷旮旯不久,便遇上百年罕见的龙卷风,全乡范围内受灾,而他的点村损失更为惨重。都排查过了,月儿湾的湾尾灾情比湾头更严重,布置了全乡抢险救灾工作,放心不下,他的铁脚板又滑向月儿湾。

拖拉机拉的救灾物资早分发下去,灾民们都在抢修房子,作为临时遮风挡雨,清一色的薄膜盖顶,仿佛家家户户瞬间愁白了头。湾尾腊月在哭泣。她的房屋倒塌了,幸亏两个孩子上学去,猪圈里花耳朵猪崽压死了,她自己躲在墙角,捡回一条命。抱着死去的猪崽,长一声短一声痛哭,就好像死去的是她儿子,伤心到了极至。原来,这花耳朵是她赊来的,是她的财神爷,也是她们家的希望。

悲恸的哭声飘荡在月儿湾,飘进赤脚书记的耳朵里,他听不得哭声,特別是女人的哭声,声声穿透他的糍粑心肠。脚步向哭声迈去,在湾尾的一家残垣断壁的墙角里,看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农妇,抱着死猪崽嚎啕着。

“喂,妹子,贵姓?”没应答,“哭有啥用?快抢修房子吧!你男人呢?”

腊月像没听见似的,不停地哭泣。一问三不知,赤脚书记不愿把时间浪费在哑吧女人身上,立刻动起手来,先将檩条、椽子收拢,堆放一起;找来撮箕扁担,清理倒塌的土墙、瓦砾。早春天寒,冷风透骨,汗水却湿透了他的衣裳,就像她家的男主人,肩担撮箕,狂奔如飞。渣土刚清理完毕,顾不上歇口气,一双赤脚早迈出门……

不一会儿,来了几个木瓦匠,帮腊月抢修房子。刚才,腊月看到牛高马大的赤脚汉子,就像自家男人一样,忙前忙后,忙里忙外,担上沉沉的渣土断砖,奔跑着;又来木瓦匠帮她抢修房子……想不通。泪眼呆呆望着他们干活儿,心里好难过,水都没喝上一口呵!要是自己的男人在世多好,也不用人家来为自己操心了。天还未黑,房子修好了,也是薄膜盖顶。木瓦匠正要走时,腊月也不知如何感谢人家,微微说了声:“谢谢师傅们,工钱……”

走在后面的木匠师傅听见了,朗朗大笑:“不要钱呢,是赤脚书记安排来抢修……”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腊月像被针刺了一下,愣住了:先来家里的赤脚汉子是书记?他咋像自家人累着干事儿?木瓦匠都是他安排来的?这些弯钩儿问号仿佛悬挂着她的心……

天色慢慢黑沉,风雨又猖狂起来,赤脚书记走出山口,回头望了望月儿湾,房顶都戴上“白帽”,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下。一抬脚,疾步如风地去了。

他调查了腊月的情况,一个寡妇拖两个孩子,日子难熬呵。村干部告诉他,腊月的男人陈滚滚是石匠,几年前派出修公路,放炮开山被石头砸死了。村里说没少照顾她。是该好好的帮帮她,他想。十多里山路在他脚下不到一个时辰,回到乡政府,马上召开班子会,对抢 险救灾工作进行分工,落实责任,特别强调对贫困户的救助,不能掉“粒”。

一双赤脚踏进家门,妻心疼死了。给丈夫开门时,夜深人静了,看见他从风雨中回来,嘴吵开了:“十天半月,也没落脚,偏这风雨大半夜摸回家……”

赤脚书记说:“三秀,饿得肚皮都粘住脊梁骨了!”

“不要命啦,活该!”说着,三秀马上进了厨房。赤脚书记跟着进了厨旁,一个洗锅,一个生火。三秀赶快将热水瓶里开水倒进锅里,赤脚书记往灶眼塞了柴,忙起身到隔壁偏屋看猪崽。猪娘见人就哼唧,手电光照得一窝猪崽热闹起来,跟着哼哼唧唧。对,就那个花耳朵挺好。

“快来吃呀!”三秀冲进偏屋吼着。

赤脚书记笑起高耸的颧骨,眼早瞄到桌上好大一海碗面条,操筷狼吞虎咽;三秀看见丈夫吃得凶猛,连嚼也不嚼,埋在碗底的两个鸡蛋,连同汤汤水水一齐扫进肚里。

“味道还好吧,咋没看见你吃鸡蛋?”三秀逗着说。

赤脚书记抹了一把嘴巴:“嘿,鸡蛋好像没吃着,管它呢,能撑肚子就好!”

“你呀,狗吃牛屎只凑多!”三秀说着就去给丈夫打热水洗脚。

赤脚书记一把拉住她:“别忙,我有事儿和你商量。”

三秀睁大凤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还有事儿和俺商量,快说呀!”

“你说人家遭了灾,咱该不该帮?”

“还用说,该帮呀!”

“那好,遭了灾又压死猪的穷人家,咱该不该救救?”

“更不用说,快救救人家呀!”

“这就对了嘛!咱拿什么去救人家?”

猛想到丈夫到偏屋看过猪崽:“你不是想捉自家的猪去送人吧?”

“哈,心疼了?”

这个铁脚板,如今咋变得油嘴滑舌,把俺逼到了绝处,三秀嘴硬着应付:“行善积德,谁心疼了?”

“好哇,这才像我铁脚板的妻嘛!”说着就去偏屋捉猪崽。

都下半夜了,还想走?三秀一闪念就说:“大毛、小毛做梦都叫爸爸,你就陪陪孩子吧!”

“他们想爸,好呀,下次吧!”赤脚书记说着,揪着花耳朵往外拉,猪崽的尖叫引起几处狗吠,打破深夜的寂静。三秀知道想留是留不住了,忙帮着丈夫找来绳子和麻袋;花耳朵被揪到厨房,先用绳系了,将它扔进麻袋,安静了。

三秀问:“喂,这花耳朵送人,是男人家吧?”

“不,是女人家。”丈夫说着,将麻袋系在项脖上,吊在胸前,活像一只袋鼠,花耳朵正好躺在他的怀里。

三秀见了醋意大发:“是送给老婆婆,还是?”

“送给腊月。”

三秀心一怔:“腊月是谁?”

赤脚书记拉开大门:“腊月是个寡妇……”说着冲出了门,掩没在黑夜中……

 

 

三秀睡不着了,腊月在眼前晃动,老实巴交的赤脚汉子,咋就变皮了?就那粟米大官儿作怪……听见雄鸡报晓,自己劝自己:少管丈夫那些事儿,当个贤妻良母吧!

丈夫很少回家了,偶尔回家,也像包火一样,来去匆匆。二年过去了,心中的结一直没解开。有村干部参观后,传来消息:望佛山变样了,特别是赤脚书记蹲点的月儿湾,一色的小洋楼,掩映在青山绿水中;村里创办了各具特色的专业合作社,饲养的珍珠鸡、野猪等飞禽走兽,远销全国及东南亚……还有人说,望佛山都改名儿了,叫旺福山。这些三秀都不关心,心中只有“望夫山”。就因为腊月,搅乱了她的心。她天天望着丈夫归来,只看见日起月落,却难见到丈夫的影子,那个腊月也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待到孩子们都读中学寄宿去,她终于忍不下去了。她寻到月儿湾,碰巧,丈夫县里开会去了。孙会计打开赤脚书记的住房,并送来一壶开水。应酬问候之后,告诉她:赤脚书记在他家吃饭,现在都富裕了,讲原则呢,在墙上贴上表格,每吃一餐还画个圈儿,月底结账,嘿嘿,不欠分文呢!走时,孙会计说:“大姐,就在月儿湾玩几天吧,这儿天天都有旅游观光客人,来品尝‘花果山’的鲜美,享受农家的风光……不早了,您先休息,等会儿,接您到俺家吃晚饭……”说着回家准备去了。

三秀看见房间摆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却收拾得很干净。正疑惑着,一个中年女子,风风火火朝这房间奔来,双手托着一叠衣服,近了,三秀打量着:脸嘴眉目,端庄清秀,好长相,好身段,好一个亮眼的农妇。头脑里正闪现着“腊月”,眨眼她到了面前,微笑着花瓣似的嘴唇:“您是?”

三秀毫不掩饰地说:“俺是赤脚书记的老婆。”

腊月双手递上衣服:“大姐,这是赤脚书记的衣服,俺给洗的……”

三秀本一肚无名火,被腊月的举止熄灭了。再怎么看,也不像淫荡女人,倒被她的贤淑和热情感动了。笑着说:“你叫腊月吧,谢谢你为赤脚书记洗衣、打扫……”

“不用谢,赤脚书记的大恩俺谢不完……”腊月说着转身走了。三秀望着腊月的背影,心里愧疚起来:俺那铁脚板也不易呀,没日没夜忙他的公事,身边也没个女人疼他帮他,要不是腊月帮她清洗,还不知成啥鬼样儿……

这时候,三秀突然感到饿了。她从家里出来,还没吃点儿东西。马上从蓝布包袱里拿出炒米粉,提起开水壶,用桌上丈夫的“奖”字搪瓷缸,满满冲了一缸子。这下味觉挺好,吃得真香呵!正吃着,孙会计过来了,一把夺下她手中的缸子:“说好了的,到我家吃晚饭……”

三秀笑着说:“谢谢,别给您添麻烦了,俺自带有干粮,看,俺都吃饱了……”

孙会计拗不过她,只好说:“大姐,那明天一定到我家吃早饭哟!”

“好呀,明天跟你去吃早饭!”三秀回答很响亮。孙会计听后,心里稍好受了点儿,离去时,嘴里还不住地嘀咕:咋就跟赤脚书记一个德性。

月儿湾的月夜,山峦隐约,秋虫儿还在鸣唱。三秀独坐床沿上沉思:这些年,亏欠丈夫太多太多,要不是孩子拖累,她来到这月儿湾,把丈夫侍候得慰慰贴贴,热摇扇,冷窝脚,那才叫过日子……

她独守着空房,抬头看窗外,弯月西下,脱下鞋,顺势倒在床上。头枕着,这枕头硬梆梆的,咋睡嘛,唉,也不知塞些什么东西,单身汉的日子,真让人操心的,心里嘀咕着,一跃而起,动手整理起枕头来。打开枕头,看见一双崭新的土布鞋,让她呆若木鸡。好家伙,看你还有什么话说,一对狗男女上床了!说呢,一个要补锅,一个锅要补,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早把老娘忘得干干净净,好你个陈世美!

心中怒火烧过之后,拿起布鞋瞧瞧:青灯芯绒的鞋面,在灯光下折射出幽黑的光;鞋底针脚密实,前脚纳的人字格,后跟纳的狗脚花;鞋口及周边美观而结实,三秀不需用眼,用手触摸一下,便知这是一双上了心做的绝好布鞋。因为她自己就是做鞋高手。只是丈夫赤脚惯了,也把手艺给荒废了。

她给丈夫做鞋,又是咋知道丈夫脚的尺寸的,分明是量过丈夫的铁脚板,能量脚板,还有啥地方不能量呢?上床了,肯定上床了!一下像撕掉她一叶肝,疼痛不已。先是咬牙切齿,后是破口大骂,累了躺在床上吐粗气,疲软如泥。稍后又自己劝自己:萝卜扯去坑还在。也不能全怪丈夫呵,自己又不在身边,哪有猫不馋腥的理儿?通宵也没合眼,天还没亮,她收拾好包袱,将一双土布鞋塞进包袱里,也顾不上去孙会计家吃早饭了,掩了房门,溜之大吉……

 

 

三秀守在重病监护室,老眼哭得像烂桃子,老头儿已不省人事。陈医生听着三秀的哭诉,手号着脉,望着昏迷如死的老头儿,正要安慰她,突然,三秀扑通跪在她面前,嚎啕着:“医生呵,俺赤脚书记是好人呵,您救救他吧!”

陈医生一怔,又打量一下老头儿,他是赤脚书记?心中肃然起敬,忙扶起大妈:“救!救!赤脚书记是我家的大恩人呵!”

三秀擦一把泪眼,看了看戴着口罩的陈医生:“您是?”

“我叫陈芳,弟叫陈焰,我妈叫腊月。”

三秀颤了一下,巧呵,她是腊月的女儿?停了一会儿,问:“你妈呢?”

“大妈,您认识我妈?”陈芳说着眼角儿红了,“她死了。”

三秀又颤了一下,惋惜地说:“见过你妈,她咋就死了呢?”

陈芳噙着泪:“我妈得了绝症,还没享福就……临死前叮嘱我们姐弟俩:要报答赤脚书记大恩大德,要像孝敬自己的父亲一样,养老送终……”

三秀好多往事涌上心头,呜呜哭起来:“苦命的腊月妹子,你咋就先走了……”,接着愧疚地说,“陈医生,讲报答见外了,赤脚书记帮你们也是应该呀……”

陈芳掏出手娟帮大妈擦泪:“别难过了。赤脚书记病危,需二十四小时监护,您吃不消的,我俩轮流守护,您的饭我来送。”说着离开监护室。

三天过去了,陈芳和医院几个权威医生多次会诊,都摇头叹息,表示已无力回天,生命指征随时可能消失。她强忍着悲痛,对痛不欲生的大妈说:“节哀,准备后事吧。”看着大妈已六神无主,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大妈,先给您二千元,给赤脚书记买衣服和鞋子,安葬费我来准备;马上回家通知您儿子来为父亲送终……”

三秀回到医院的时候,还是一个人,陈芳问:“您儿子没来?”

“他俩都在外打工没回。”

“电话通知他们了?”

三秀无语,守在病床前,看着奄奄一息的老头儿,眼泪默默地流。陈芳看看监护仪,体征逐渐归零。突然,赤脚书记像说梦话似的呼着:“鞋……鞋……”陈芳说:“时间不多了,给赤脚书记穿衣穿鞋吧。”护士卸去监护仪。陈芳打来热水,帮赤脚书记沐浴;护士们也来帮忙,为赤脚书记穿衣。三秀从蓝包袱里拿出土布鞋,哽咽着说:“陈医生,看这鞋做得多好,还是您妈给做的。”

陈芳看了一眼:“多少年了,还舍不得穿它,真是赤脚书记呵……”三秀听了陈芳的话,心如刀剜,泪水刷刷地流:“老头儿,这就给你穿上腊月做的新鞋,你去黄泉路上会她吧……”说着给他穿上了右脚。土布鞋不大不小,正合脚,可左脚穿了好大一会,老穿不上脚。陈芳正要去帮忙,就在这时,重病监护室进来一个军人,准确地说,是一位少校军官。陈芳马上迎上去:“好呀,陈焰赶到了,快给赤脚书记穿鞋吧,这可是咱妈做的。”陈焰接过大妈递来的鞋,也穿不进去,用手触摸一下,抠出一个纸团来,大家的目光一齐投向纸团。三秀顺势给老头儿穿上了鞋,望着纸团发愣。陈焰打开纸团,是妈写给赤脚书记的信,“快念给赤脚书记听呀!”陈芳催着。陈焰迟疑了一下,面向着赤脚书记念起来:

哥:

你穿上这双新鞋的时候,一定读到了妹的心里话……

那天,天刚麻麻亮,你把花耳朵猪崽送进俺家里,看见你一双赤脚,滿身的猪粪泥巴,滾得像个盐鸭蛋……看见你不客气地从桌上拿起两个煮红薯,大口地吃着走出了门……俺煮三个鸡蛋送给你,你要孙会计送来装蛋的小碗和10块钱……你知道俺三娘母苦呀!有了你的帮助,孩子们才没失学呵……

相信妹不是一个坏女人。那天晚上俺出现在你面前,你变得好凶呀……好在你马上和气了,一本正经地说:我认你做妹吧,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哥……突然,我一手夺过你手中的洗衣盆:哥,妹替你洗吧!你说:哥的衣服、打扫房间卫生今后都交给妹……可每个月孙会计都会送来工钱的,妹知道你这是变着法儿帮俺呵!

妹发现你床前一双布鞋,拖得只剩下半截了,妹心都寒了,悄悄给你做了这双土布鞋,又悄悄放在你的床头下。还不知哥什么时候穿上它……  

哥,你是俺最亲的人,可月儿湾的人都说,你也是他们最亲的人,妹妒忌死了,是真的吗……

妹亲笔

大家流着泪水,目光一齐投向赤脚书记。他面带微笑,脸色慢慢暖和起来……突然,他挪动了一下身子,从床上竟然坐了起来,看了看大家,哈哈大笑:“我还没死呢!”

医生们都惊讶地赶来:奇迹,简直就是生命的奇迹!

赤脚书记的眼光落在脚上的土布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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