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指头 原创小小说
两个无腿人撮合到一块儿,天赐良缘。吃着“低保”,衣食无忧,村里还给他俩配备了三轮电动车,出行、购物都方便。日子快活,闲着没事儿干,也会闲出病来的。丈夫来福亮出一双硕大的耙子手,揣着好梦去碰运气,迷上“筑长城”。有时“长城”垮塌,砸得遍体鳞伤,甚至掩埋得透不过气儿来,妻子禾秀又好气又好笑地逗着:“来福呢,这地方咱就不该来,俺是无腿人呵,学不得孟姜女……”
来福只要一坐上牌桌,什么都忘了,偶尔一手好牌,只盼飞来的“幺鸡”、摸出的“中”,等着享受“清一色”的快感。眼中的“金砖”都向他飞来,他笑掉嘴下巴,一直笑到梦里头。笑过之后,钞票像长了翅膀一样又飞走了,哭出血水来,也没人怜他。
牌桌上就有了歌声:“……有钱的哥哥喂,依哟,打一牌哟,依呀哟……无钱的哥哥喂,依哟,滾开些哟,依呀哟……”
歌声刺耳,他斗气拍胸借钱,上桌输多了,人家就不给借了。来福人穷气大,气没地方出,禾秀就是他的出气筒,都夜半三更了,还闹得鸡犬不宁。禾秀去找村长老徐,劝过几回也没用,身上没钱,他还要去凑个热闹……
后来,村里引来扶贫项目,办起蜜橘加工厂,禾秀扔下来福去挣钱,这下来福急了:“无腿人厂里也要?”
“村长说了,有手就行。”禾秀伸出白嫩的双手说。来福看了看自己一双硕大的耙子手,心里痒痒:“你们厂还要人吗?”
“要呢,村长说了,不收赌博佬!”禾秀故意瞎编。
来福手握菜刀:“禾秀,你作证:俺今天要剁手指与鬼麻将一刀两断!”说着扬起了菜刀。禾秀忙夺下他手里的菜刀:“嘿,你残了腿,还想残手呀?”又笑笑说,“好呀,没了手指,村长真不要了。”
村长老徐站在门外,看见了刚才的一幕,哈哈大笑:“来福,好险呀,没手指的人,我可不要……”
“村长您看,俺来福痛改前非了,行吗?”禾秀故意说。
“我今天专程来请你的,刚才一幕都看见了,你小子行呵,凭劳动挣钱好样的!”村长拍打着来福的肩膀说。
来福眼前一亮,来了精神:“哈哈,俺一个半截人交上狗屎运啦!”
村长刚刚离去,来福迫不及待去了加工厂,最抢眼的是,那些不值钱的橘子,在一排排简易仓库里,堆成小山,红得耀眼,到处弥漫着清新醉人的橘香。当他穿上雪白的工作服,来神气了:“哈,禾秀你看看,俺穿上这白长褂,也不缺胳膊少腿啦!”
禾秀伸出大拇指,眼笑得没缝儿,逗着说:“嘿,美男呢,这才叫郎才女貌!”说得来福笑咂大嘴,塞得进一个拳头。偌大车间里,容得下百来十人。其实,他们的工序就是剝橘皮。来福伸出一双硕大的耙子手,暗自好笑:哼,俺也有响当出头的时候!随手抓起一个蜜橘,拇指旋了旋,皮随指脱,红润的橘肉便落在手心里。事实证明,他无腿人的手上功夫无人能比。一个月下来,来福挣了三千多块,禾秀也挣了二千多。来福数着红叶子钞票,舔着口水,越数越来劲,数了一遍又一遍,那滋味胜过麻将“清一色”的快感。
夜深了,两口子在床上咬着耳根子,禾秀说:“还想麻将?”
来福说:“剁过指头了。”
“真长记性了?”
“长记性了。”
“不想麻将想啥呀?”
来福的一只耙子手早掩住禾秀的嘴:“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