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愚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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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妻催我起床：“我的老哥儿，我去送米，人家等着呢，你起来坐店吧！”说着，她自己一骨碌起来开店门去了。这几天椎间盘又犯了，害得我起身难动。我强忍着疼痛，蹒跚着脚步坐在了店门口。望着冷清的街道，心里骂道：都他妈钞票作祟！
下了岗，我们开了粮油店，鬼不上门，我急了，可妻不急：“嘿，不信钞票抓不着……”。妻是优秀营业员，奖状、证书贴滿一屋子，把在国营商店的看家本领全使出来，一天还捞不到几个子儿。
妻突然对我说：“有钱使得鬼推磨，咱就推‘磨’吧！”我知道妻说这话的意思：改官商作风，送货上门。
我变成“骆驼”，穿街走巷，扛着米包送上门，有时爬楼气喘吁吁，黑汗如雨，歇上好几次才把米送进人家的家门。
妻端来热茶，心痛地说：“我的老哥儿呢，钱害人呵……”
这时，又有人叫送米，妻不由分说背上米袋就走。看着妻摇摇晃晃的样子，我的心疼了，自言自语：都是这鬼钞票折磨人呀！
妻和我都累成“半残废”，椎间盘的毛病时有复发，可妻还忘命地挣钱。她那张笑脸就像一朵不谢的花儿，迎来蝶儿蜂儿般的顾客，把满意送到千家万户。
妻头顶着鸡窝回来了，抹一把散乱的鬓发，进门笑嘻嘻地说：“我的老哥儿，人家两老能生出咱呢，儿女又不在身边，你说送米应该不应该呀？”
看妻高兴的样子，我附和着：“应该，应该。”
“你猜，人家咋说的？”
我摇摇头。妻接着说：“他说他两老胃不好，只能喝粥，等着米熬呢，还夸我是及时雨！”
我好像不关心人家说什么，只关心钱，问：“钱收回来了？”
“你就只知道钱！钱！钱！”妻故意数着手中的钱，“嘿，人家可大方呢，说大清早送米辛苦，另塞了五元跑腿费……”
我打断妻的话反击：“你不喜欢钱，钱，钱，怎还收人家的跑腿钱？”
“推不掉呵，人家是离休老革命，知道咱下岗，说做小生意不容易……”
今天妻很高兴，忙前忙后，还乐哈着伺侯我这个“半残废”。钞票真神通呵！偷看妻额头的皱纹和眼角的“光芒”，十年了，为挣钱心力交瘁，是钞票把妻变“丑”。看着妻忙碌的身影，突然发现：妻还那么美，赛过“管螺仙”。
傍晚时候，一行三人路过小店。看样子都挺有派头，男子五十上下，长得油毛水光，穿着休闲服，肚皮微微挺起，一身官气，哼着鼻音：“喂，买一包5公斤‘桃花香’，记住：河东大厦15楼A室。”
“多少钱一包？”穿着时髦的中年女人走上前问道。
妻迎上微笑着说：“真空包装，市场统一销售价40元一包。”
漂亮的嘴脸掩不住她的悭吝：“贵了，市场零售价嘛，少赚点吧，30怎样？”
我一听火了：“30元我全买了，你有多少买多少！”
妻悄悄踢我一脚，忙赔着笑脸：“谢谢您的光顾，请您原谅，我们卖不起呀！”
“买不到的‘白八哥’是吗？生意人就心黑！”女子不服气地说。
我正要开口“喷火”，那男子催着说：“别说了，给送去行了！”
我说：“5公斤不重，您顺便提走吧！”
小伙子一米七的个头，正在一边练着拳击，调转身来：“爸，我提吧，小意思！”说着进店提米。那女子抹一下飘逸的头发，冲上来拉着他的手：“儿子，那是你干的活儿吗？咱给了钱的！”
我的眼在滴血，妻的笑容未减，男子补充说：“米送到家给钱，马上哟！”
看着他们一家子慢悠悠地离去，妻立在店前，面色灰白，目光呆滞。突然，妻一反常态，大吼一声：“不送！”我一下简直不认识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