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言（8）连载

长篇连载

作者 饶武

8

莫高决定过了端午节进京，他对金秋说“道虽迩、不行不至”。金秋心中是喜是忧还真不好说。对于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乡下女子来说他是举子已经了不得，能嫁个举子也就足够了。端午没到金家院前的栀子花开了，洁白的花朵儿开满了一树，栀子花儿味道芳香。这种颜色洁白的花儿是不是象征纯洁？栀子花的香味随风儿四处飘溢开来，前后一里远都能闻到。金秋想好了摘了几朵栀子花送给他。看到栀子花莫高不但不接脸色一沉大声说：“我要攀宫折桂，你送我栀子花干吗？”

“你不要，我喜欢！”金秋抿嘴笑。

那个不想听到吉利话，“栀”与“滞”是谐音。你要知道对于进京赶考的读书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好了，我不生她气，也有可能她当时没有想到那么多罢了。“赶考”两个字在读书人的一生当中是最大的一件大事。人还没有去成就已听到不同的声音，村里有跑来说恭维话的，也有人在一旁挖苦说风凉话的。还有人说什么人生有前因和后果，说什么因果必报。

我有什么因果？我今生又没有做过恶事。听多了嗤之一笑而已，也许只有金秋懂我。“金秋，你知道，我无非十年寒窗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你这个读书苦，读书累，读书难谁不知道。”“金秋，你对我的心我懂！我在你面前说过我爱你，今生无论富贵与贫穷非娶你做我老婆不可。”

金秋会被他的每句话而感动。其实金秋家里的生活状况比起莫高家来也好不了多少，好在金家有几块好田好地，莫家有田地也只有几分簿田簿地。有人对我说我是中了举子的举人老爷了，应该找一个富家千金才对。我想了想这话也有道理，但是转而一想，我还是喜欢金秋。我和她是青梅竹马，这种爱她的话我对金秋实说了。金秋说我一双眼睛告诉了她。金秋有一双明亮似一潭秋水的眼睛，我喜欢。读书为什么？这还不好回答。读书不就是为了做官耀祖扬宗，光极门第，再就是娶天下长得最好看的女子做老婆。

有人来问：“莫高，你要是中了进士，还要不要金秋？”“进士还没中，你老兄跑过来说这些干什么？”“比如中了呢？”“中了再说。”“不用多说了，你莫高只要中了进士，金秋一定会靠边站。”“这个你猜错了，我告诉你这位仁兄，你给我听好了，管他中不中进士，金秋我是要定了。”“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原来这位老兄是金秋家里人叫他前来试探一下莫高的心。

端午节一过完，金秋与他相约黄昏后在河边大枫树下见。她送他一块绣花枕帕和两双千层青布花底鞋子。进京路途遥远，走路要鞋穿。绣花枕帕上面密密麻麻地用丝线绣有吉祥图案。莲藕生长在水中央，叶子上开了一对并蒂莲花，水上面绣有一对鸳鸯如活的一样。绣花枕帕尺二宽尺八长，蚕丝彩色绣花丝线绣了好几层，厚得如铜钱一样。希望他在路上一挡风寒二做枕套看到枕帕就会想到她。

“这些银子是给你一路上做用的。”金秋拿出一包碎银大约有二十两。

两双千层布底鞋，一块绣花枕帕对莫高来说已有份量。“银子！”莫高接过在手掂量“不正是雪中送炭是也”，一时感动得无言可说。看着金秋的眼睛，方知情深深意切切……二十两碎银对莫高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路上有饭吃，不担心饿肚子了。想起爹娘把家中所有的家底全都交给了他也只有二十九两。曾想二十九两怎么用？正愁盘缠不够用，路上就是再紧再惜也不够。俗话说人是英雄钱是胆，分文难倒好汉，没了胆还有那个敢走出家门。要知道这些银子也是金秋家里所有的积蓄，有一些银子还是她父母从别人那儿借来的。

金会富婆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孩子他爹，俺家秋儿这几天老待在他家。”金会富笑说：“好事啊！”“还好事啊！我就怕那个……”“担心了，生米做成了熟饭不是更好吗！人家已是举子老爷了，如果这回进京高中了，不是更好。”金秋母亲一想也是，说：“你说的也是，秋也不是十岁八岁的小孩。我就怕……”金会富哈哈大笑说：“我懂得你的那个心思，亲家都认了，两边都走了，过门酒席也都办了！银子俺也送过去了，他也收了，莫贤岭有那个不知道。”

“这不等于嫁了？”

“嫁了就嫁了，女儿大了迟早得嫁。”

莫高手头多了二十两银子，也就有了足够的底气。一行热泪挂在眼睛里，嘴唇在微微颤动。“今生唯有金秋对我的爱是最真诚的最经典的，今生只有金秋才是我的最最所爱。金秋，苟富贵，无相忘……”金秋一头扑在他怀里……她身上的衣裳也就一件件地被解开了，衣裳像是被风儿吹开了，去了衣裳露出了娇人欲火的处子之身，暴露在莫高眼前有一对丰盈的似冻乳般的应是用凝脂堆叠而成的……他在她的肉体上来回的亲吻……她呻吟“进去了”，然后就因兴奋而晕倒在他怀里。他在梦幻般中口口声声地说：“我忘不了的人是你，我最爱的人是你。”“记住家中有金秋，金秋是阿妹。”“嗯。”莫高这一夜不知对金秋说了多少不是许愿，但胜过许愿的话。“你等着我，我一回来就抬大轿娶你。”“嗯。”

金秋把人和财富全都交给了她认为值得她深爱的这个男人。我相信他对我所说的每句话。这些天金秋和莫高形影不离，天亮到天黑在一起。到了五月初二十六莫高要动身出发。对金秋说：“我计划在路上走两个半月，八月中旬一定要赶到京城。”莫高要进京赶考，金秋泪水湿透了枕头。“我已是你的人了。”“嗯。”“我只盼你早点回来。”“一定。”她对他依依不舍。

莫高喜欢吃小河鱼，爹娘把晒干了的小河鱼虾油炸好了用荷叶包装带在路上当干粮。簝笿叶包棕子当路粮可以吃两个月不会变馊。碎银子分成两处放，一部分藏在竹背篓里，一部分缠在腰间。出发前莫高爹娘反复叮嘱：“儿，在外切记不可露财，把钱财藏紧。路上要注意安全，走路要走官道，不可走小道。遇有过山林走隘道口要与多人结道而行，绝不可孤单而行，天黑之前要记得投村宿店且没急于赶路。”

“儿牢记在心中就是。”

“我今日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送你，就送你戒尺一把，你要把它带在身上，终有一天你自会明白。”刘秉文前来送学生一把戒尺。莫高双手接过戒尺单腿跪地朝先生拜了一拜说：“谢谢恩师送来戒尺，弟子一定会牢记在心。”刘秉文连忙将莫高扶起说：“我今日前来不求你别的什么，只求你将来若是做了大官，你不要对外人说起你是我的学生就是。”

莫高朝先生连连作揖说：“先生刚才所言之、徒儿有所不明是也，且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曰，弟子岂可忘怀恩师沐浴春风之恩情是也。先生常言道，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可不成。”

“告此。”刘秉文拂袖而去。

出发的时辰到了，莫高背起行李走出家口。儿行千里母担忧。爹娘送莫高过了门前小河，叮咛话儿说过没完没了。“儿考中了，我儿荣锦而归。我儿没考中，也是一样，爹娘只盼我儿早点回来。我儿回来了，爹娘就为我儿成家立业，爹娘好也好早日抱孙子享福了。”爹娘送儿一程自当回转。“爹，娘，不孝儿这就上京城去了！”莫高朝爹娘一拜。

走了十几步，莫高回头望，看到河边两棵大枫树下金秋站在河边一块石头上深情地望着他。金秋，这不是分离，这只是短暂的分别。枫树枝繁叶茂，密密麻麻，为什么树上没见到一只喜鹊飞，也没听到附近有喜鹊叫。倒是飞来了几只乌鸦。乌鸦站在树枝上，好在乌鸦也没叫。金秋一定在说我不能一路相陪，你要爱护好自己。这一路上山高路远，一人在外要注意安全，一路多保重。

“秋，我走了。你不要难过好不好，来回大不了五到六个月，考中了，也就不用多说了！”“嗯！”金秋点头。“若没考中，你也得早点回来！”“嗯！我知道！”金秋眼眶湿润，泪水潸然。莫高真想为她揩去她脸上泪水。莫高眼睛也红了，眼泪在眼角边打转，什么叫有话儿说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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