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言（13）连载

长篇连载

作者 饶武

13

想要走出这个不想吓人自己会吓死自己的鬼地方，莫高只能麻着头皮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暗暗下定决心我一定要走出去，再远必有尽头。我相信我能走出去。我原来是走进了山坳之间，这里也有可能就是黑砣坳。只要走出黑砣坳就可到石头村。世上就是真的有鬼有怪我也不能怕他。相士说我莫高是个有福之人，莫见呒也说我是有福之人，恩师不也说了我会做官，有福之人还怕什么鬼怪。我刚才捧起一个死人头骷髅我也没事，我把他扔掉了，他也没来找我。

莫高行走在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两座山夹带之间，阵阵山风从此吹过，吹得他全身有点发凉。想必这里必是一处阴风口，看来这阵阵发凉的阴风就是从这处阴风口里吹出来的，看来这黑砣坳必有来头。胆子大与胆子小区别很大，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说我胆大过人谈不上。但我敢说再大胆的人只要走到这个鬼地方说他不害怕不紧张应该是在装，胆战心惊汗毛根根倒竖不是夸张。本只想眼睛朝前直着看，偏偏忍不住要东瞄瞄西瞧瞧，担心害怕从那个角落里头或丛林里冲出一鬼怪。

莫高紧张得直到怀疑脚步声，联想到杯弓蛇影；莫高紧张得听到树叶响动，牵强到魑魅魍魉在含沙射影。我必得走快点，只要走出这个黑砣坳才有救。黑砣坳它到底有多邪？不可用语言形容。要说此时此刻我莫高心中不害怕这座山中有山鬼山怪出没那才叫怪。他若是真的不相信这大山里出山鬼山怪，你就看他全身起的鸡皮疙瘩，那些鸡皮疙瘩长得像豪猪刺一样。

这人一但紧张害怕起来就会脚骨发酸、腿根下打软，像做梦似的鬼拖脚。越不想往那头想，可偏偏想到那头上；越想走快点、可是越走不动。不知为什么脚底下老打崴？还用多说吗？不就是心中产生了那种恐惧的原因。脚底下踏扎实点、绝对不可再打崴了。莫高终于明白什么叫紧张害怕又恐惧而造成的心中压力。突然，前方一丈之余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草丛中“嗖”地蹿出。原是一只灰色野狐，这只野狐分不出雄雌，倒是把他吓得一大跳，心脏“咕咚咕咚”地连跳几百下。再跳下去心脏就会从口中蹦出来，得跳成心脏病。

心脏会有几种跳法，常见一种是见到喜欢的人而激动地跳；二是遇上大喜事高兴得跳；三是碰到了紧张害怕、那就叫害怕地跳。你不要害怕得跳好不好？莫高这种担惊受怕外加上忐忑不安的心情还没平静下来。又接二连三地从草丛中蹿出几只野兽出来，其行动之疾速、只在他眼跟前一闪就不见了踪影。看似像几只灰狐。我也许是碰上狐仙了！狐仙啊！你是出来为我指引一条路啊！话音未了又有一只兔子从他眼前跳过。是只兔子，你只要不是狼我不怕。狼，你没出来啊！想到茫茫的大山林中一定会有野狼，一只单狼不怕，就怕狼群。一只单狼你莫高也应对不了，还群狼。额头上沁出的汗珠笔直地往下滴，一时惊慌得没时间去揩。想必是一只狼在追狐狸，然而狐狸追兔子。

狼没追到狐狸，狐狸没追到兔子。山中野狼吃什么？只有吃我这个现成的人。“嗷唬——”在大山原始森林中传来一声虎啸声，虎啸发出的立体声地动山摇。虎啸声好在离得远，再少也得有个几里地。老虎乃百兽之王，山上有了老虎也就没有狼。

一声虎啸先是吓倒了莫高，又接连发出一声威慑百兽的虎啸声，莫高反而平静了下来。威震山林的虎啸声离得很远、这倒是给莫高壮了不少胆子。虎啸声镇百兽还能镇鬼魅。山中那些鬼魅一旦听到虎啸声它也会害怕。这前山后山都是山，山中又是密密麻麻的树林，这阴森森的林中不生怪才怪。山中本来就有山鬼和山怪，这些东西全都潜伏在这里头，天黑时就出来。看来这不是凭感觉，这些山妖山鬼山怪就在这前后左右，仿佛这人如同行走在阴阳两交界之点上，一边是奈何桥，一边是黄泉路，是死还是活暂时无法确定。

莫高想大声叫喊，大喊几声给自己壮胆，喊什么？汉圣人《论语》中子曰……这种心里恐惧感又不好喊出来。大白天行走在大山里我不怕，林子密了不见阳光也只多怕，就怕四下阴气沉沉地看不见路想想就可怕。莫高有一种很强烈的恐怖感，想必会遇上不祥，只想尽快点走出这里。

莫高忽然想起了在出门前爹娘给了他一块桃木刻虎护身符。护身符放在背架橱最上面一页，摸到了捏在右手心上。虎符啊！你可要保佑我。都说读书难又难。唉！读完书了都认为天下大吉，其实不然。读书再难也难不过进京赶考的这一路上所遇到的难。这一路上才叫难中又见难。这种难只因家境贫穷；这种难只因身上没有宽裕的金钱而已。钱！只为省钱我才走这条鬼才走的路。钱！我家里没有。我不怪家里穷，爹娘把我养大了还把我读出书了已是感恩不尽。爹娘这辈子受穷受苦，供我读书，我发誓到了我这辈子头上再也不能这么穷下去，只要有机会，你等着。

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人有的我也会有。我今后不敢说出门有八人抬大轿，也必有高头大马。我今后也像金万三一样有前后院子，有家奴仆从。这样自我安慰自己几句也好。这人一紧张起来，这脚步也就变得沉重起来。怎么迈不动腿了、抬不动脚了，难道说真的有鬼吸脚，怪拉腿了不成？我是累了，还是害怕真的有鬼来了？看来我莫高不怕鬼是假，害怕四下草丛中埋伏了一种不测，害怕豺狼虎豹突然扑了出来。这不是开玩笑，豺狼虎豹突然从后背扑来连一点防备的也没有，就得伤人息命。

越是紧张害怕，越是觉得草丛里有了什么凶猛恶怪的东西就藏在里头，草丛中稍微的有点响动莫高就紧张起来。莫高觉得头皮麻得发痒很难受，伸出左手挠了一下后脑勺。就在他伸手挠后脑勺的同时，一个东西“哐啷”一声从行李架上掉了下来。越急越添乱。就在莫高低下头来捡物之时，眼睛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丛林中有一道绿色光点。鬼火！后来一想若是鬼火它怎么不动呢？是不是古书上记载或传说中的闪光蛇宝石？要是蛇宝石可值钱了。再金贵的蛇宝石我也不要，刚才捡死人头骷髅骨上的当还小吗？也许……

不能杯弓蛇影，可能这回的这个是个真宝呢？人见财不贪是假，这个是不是老天见我太穷了，赐我一个值钱的宝贝呢？若是个宝贝带到京城这盘缠不就有了。小心走近、且仔细看清点，穷人命里无财怎么发得了财。原来是一具新人坟头上点了一盏豆点大地长眠灯。俗话说舅子只有舅子命，想做姐夫万不成。看到坟头长眠灯也好，有了坟头长眠灯正好说明近处必有人烟。只要有人烟就好了。莫高拾起落在地上东西扎紧它。看来这人越紧张就越出事，你就不知道没紧张？你能不紧张得了嘛！

这一惊一吓的，是自己在吓自己，还是真见鬼了，快吓出心脏病来。莫高身上衣服被汗水湿透得到了袖背，若再出一把汗就怕身上衣服连一过干的也没有。这个又出鬼又出怪的黑砣坳，它真是一处不是人走的地方。人说生死由命，富贵由天。我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走到这里来了。这条路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好了的今生必要打从这里走过的一条路，既然命中注定了不由得你不走，你不走也得走。命中鬼催命也好、怪逼命也好，今天把命丢在这里也好，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

纵然生死由命、富贵由天管他呢！只要想得开，天下没有什么大不了……莫高觉得心情稍微平静了那么一点。

突然，从树林深处传来“呜——呜——”的一连贯性的呜叫声。这种似猫头鹰“一呜一呜”地带点凄楚味道的叫声、其音频拖得很长。不明白者听了惊骇不已。莫高全身汗毛再次竖起，冷汗似山泉水一样渗透了外层衣服，这一回汗水把身上衣服湿得连一寸干纱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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