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做的酥糖

母亲做的酥糖

饶 武

一阵冷风透过窗棂吹在我的身上，禁不住打了个冷噤。恍然明白小雪节一到也就离过年不远了。也许就是这么一个冷噤将我打回到了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时的一些光景中来。在冰天雪地里，我和村里其他的小孩子在快乐的堆雪人、打雪仗，无忧无虑的在玩耍。根本也不知道辛辛苦苦的劳作了一年的农民大叔大伯，只望到了过年时才能好好的休息几日，也就可以用这个时间来走亲访友，再就是把酒肉端上桌子痛痛快快的海吃几顿。酒肉对于农民来说是非常奢侈的食物，平时基本上是吃不到的。

儿时盼过年，只盼有一身新衣裳可穿、还有糖果、糕点放在口袋里随时可以吃。每每到了年边上，母亲就会为她的一窝孩子准备一些过年时人家有的她家也该有的，也就是比较好吃的糖果点心。多是用红薯制作的薯果，像花生、桂花芝麻绿豆酥糖糕那是少之又少。儿时认为最好吃的点心就算桂花芝麻绿豆酥糖糕了。

想要吃到桂花芝麻绿豆酥糖糕在我小时候的那个年代可真的不容易。关键是制作芝麻绿豆酥糖糕所用的那些材料不容易得到。为了吃到芝麻绿豆酥糖糕，父亲就得在少得可怜的菜园地边头地角里种芝麻，再就是偷偷的开点荒山地种绿豆。

绿豆种子播种下去了，绿豆生出了芽，还得施肥锄草、精心打理才行。绿豆种在山里还生怕遭到山里野兽给糟蹋了，更怕大队干部下村里来割尾巴。大队干部来了，这些种下去的已经开了花的绿豆庄稼比遭到山里野兽还要糟蹋。大队干部走了过后，地上是一遍狼狈不堪。父亲看着心里痛了又奈何不了如何，只能忍气吞声。

这些人都是神经病，再就是吃饱了给撑的。

菜籽收上岸了，就得赶紧种芝麻。只须一掌心芝麻种子播下去了所生出来的芝麻苗就可以栽种一亩山地。把芝麻苗栽在土地里也有讲究，芝麻与芝麻之间的间距不能太密也不可太稀，一般要看土壤里的土质肥与不肥，肥沃的土壤就要种稀点，缺营养的土壤层可以种密点。这就叫广种薄收。

芝麻最喜阳光和肥料，种在菜园地边头地角处的芝麻长势强盛。它采了它物的阳光又占了它物肥料，所以生长起来的芝麻株高要比其他地方生长出来的株高高了一倍以上。我记得长得最高的和我差不多。菜园地里的芝麻不但长得株高，而且还会分出很多支蘖。一株种在菜园地边头地角的芝麻等于种在其他土地里种出来芝麻的产量五株以上。

所以父亲把菜园地里每处边角地头上都栽种了芝麻，芝麻长大了就像一圈围墙。芝麻叶子过余有密度了，就要打掉其中一部分。芝麻叶还是一道美味的素食，用芝麻叶合上黄豆芽加青辣椒炒了吃味道非常不错。芝麻种在土壤里只需两个月时间就可收获。我们家光边角地头里种下的芝麻到了收获季节也就在五六斤。

芝麻收回了一定要收藏好，母亲就像得到宝贝一样把芝麻晒干后收藏，一直收藏到过年边时才拿出来。到了农历八月桂花开了，母亲也会从桂花树上摘一些桂花回来。还有从生产队里分得几斤绿豆，也是一样收藏到过年时才用。母亲要用芝麻、绿豆、小麦来为她的一窝孩子们做些好吃的。母亲合计了一下，五斤芝麻三斤绿豆再掺三斤小麦加二斤红糖就可以制作成十三斤桂花芝麻绿豆酥糖糕了。

我老喜欢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看大人是怎么制作出芝麻绿豆酥糖糕的。在制作芝麻绿豆酥糖糕之前必把这三样东西放到水里一一淘洗，去掉里头沙子和尘土，然后放在簸箕里凉干再就是到入铁锅里用小火炒熟。我一直跟在大人屁股后面看大人炒芝麻，芝麻炒熟了的香味扑鼻，忍不住就伸手下去偷偷的抓了一把。芝麻烫手心有办法，翻到在两只手掌心上来回调动，再烫嘴也吃了。想再伸手去偷，母亲用根小棍子打了我一下。你偷吃了，过年就罚你少吃一个。然后拿到石磨子里将三样东西分开来一一的磨成粉沫。

把红砂糖放入锅里加入适量水煮化，再调入适量的藕粉放进锅里拌成糊状，然后把熬好的糖稀装入盆子里，再将芝麻粉、绿豆粉、小麦粉放在一起添入桂花用力揉和，搓揉成软棉状，放入木质模型格子里印出带有花纹图案的方块型糕点，一块块的摆在簸箕里放到太阳底下晒上一天，然后用纸张包裹。母亲多用干荷叶来包装。母亲在包裹酥糖时说：你们都是娘身边的一窝小雀儿，娘一只只的把小雀儿喂大，然而小雀儿翅膀硬了，也就一只只的飞走了。到那个时候、娘也就老了。

母亲在制作过程中，我没见母亲吃一点，最多只尝了一下熟小麦的味道。母亲将包装好了的芝麻绿豆酥糖糕一层层的装进坛子里密封保存，到了过年时就拿出来招待客人。

过年了，我就带着荷叶包裹的桂花芝麻绿豆酥糖糕去亲戚家拜年。这些好吃的桂花芝麻绿豆酥糖糕多是送给长辈们吃的。外公家、舅舅家，姑姑家，老姑妈家，一家一斤，能剩下来的也就一人分得一块而已。

转眼间，母亲离开人世快十年了。母亲用传统方法制作出的糕点的味道又甜又香又酥，不但在我儿时的记忆里胜于任何一种糕点的味道，而且直至于今还是一样。

2018年11月28日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