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镇远

古城镇远

饶 武

一

镇远在贵州省的东部；镇远是一座很古老的道、府城。古时候的外乡人想去镇远只有两条道可走，一条水道，一条山道。走水道由长江支流沅江入洞庭湖进去，弯绵数千里；山道更是难行，绵延的大山没有路，走起来比登天还难。

到了贵州才知道什么是山多。抬头见山，低头是山；远看是山、近看是山。一望无边无际的全是山；一眼望不到边的也是山。从这里山与那里山相连、连绵不断；从这里山与那里山相拥、拥抱环绕。仿佛大山生下无数小山，小山瞬息间钻入了大山的怀抱。

有山必有水，贵州的水是河水、涧水、溪流、清澈而明了。这里溪水与那里溪水缕缕相连；这里河水与那里的河水如牵手的恋人依依惜别时又依依不舍；从东头牵到西头，也有从西头牵到东边。

贵州大山区土地贫瘠影响了当地经济发展，土地贫瘠不能怪土怪地也不是借口。贵州人自有办法，搞活经济转变传统思想观念，搞旅游经济。看来这个普遍性的理论你和我比谁都要明白也不大明白。利用山来搞经济？我见到贵州的山在意识上也就有了一种新的概念：只有深入了解才知道什么叫山；只有走过见过才会有颇深的感触。

贵州的省会在贵阳，地球人都知道。到了贵阳市方知贵阳这座城市是建立在一千一百米左右高海拔的高岭山区上。是一座超过496万人口的大城市。为了城市建设的需要，曾铲平了很多座山头，只有这样才能造就出这片片可用的土地来。建设贵州机场就有例，铲平了大小六十多座山头才有了今天看似一抹平川的景象。贵阳的地理特征有点像重庆，但重庆海拔低，重庆夏天是一座火炉。贵阳夏天不热，也用不着开空调。

深圳作家十人采风团决定前往黔东南古城镇远。离开贵阳市大约三十公里跃入眼帘的风景就是一路石灰岩，也叫卡斯特溶岩地貌特征。山上只长小草不长大树；有的地方寸木不生寸草不长，荒凉的景象叫人心酸，也就想到贫穷与落后。

去镇远的公路是高速，这条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也就在这最近两三年才开通。也就有了黔西南的那条高速公路是用金子铺成的这一说法。要想富先修路，路通财富到。修好路利在当代，造福子孙。所以说国家建设是一大笔投资。我们要多纳税来支持国家搞建设。

黔西南高速公路是由一位巨人手持一支铁笔，巨人毫无疑问的用了一条直线划过去。逢山打洞、逢水架桥；洞有多长，桥有多高？从桥上往下望会头昏目眩，从桥下往上望会产生晕厥。用汽车飞驰的速度从西边进洞口跑到东边出洞口也得花上几分钟。这一路上有多少条山洞无可数得。不由得我想起古时候山上的寨民从这座山想要翻越到另一座山上去，必得花上一天的时间。传说有的寨民从出生到死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寨子。方知这是一条多么难修的高速公路。我也就认同了用金子铺出来的路值得。

汽车飞驰在如缠在大山腰带上的高速公路。我从窗外略过的大山时；看到大山上的像一根根银带子一样的梯田，还有半山腰间的村落。有的村落就建在雾蒙蒙的山顶上。山顶上的那些房子多是木质吊脚楼。

我曾经标榜自己是大山的儿子，黄土地的子孙。然而，到了贵州大山区方知我的山很敷衍也很浅薄。我的黄土地与之相比较起来，方知我的黄土地有多么的肥沃，人家的黄土地为之多么稀缺和宝贵。

我最渴望的也是最想见到，就是车窗外所看到的那些，山顶上那雾蒙蒙中的老房子。想必它们古老且又古朴的木质吊脚楼。还有生活在房子的老百姓，他们的日子是否依旧？是否脱贫？我们在谈起曾经有两位作家去山里采风实践了生活三个月，结果把人家一个村子里的鸡全都吃光了。两位作家当然不是白吃，而是吃自己的稿费。我认为我们这一行人就是要去这些山上的村落和山里各族人民的家中，心总是紧悬着……

二

穿山洞，跨大桥，气冲霄汉，终于到了传说中的镇远古镇。然而，跃入眼帘的是一遍徽式建筑，白墙、防火墙垛。这难道不是江南的某一小镇？只差点就把它当成江南小镇了。其实镇远古城是一个县城，而且它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带有纪年谱的老城。它的建筑面积比不上江南一小镇。看来镇远县城很简单，简单得有点荒诞。

镇远古镇位于贵州省东部武陵山区，是贵州高原向湘西丘陵过渡的斜坡地带。东界于湖南新晃，南邻三穗、剑河；西毗邻施秉，北接壤岑巩和铜仁石阡，也就是说镇远是贵州省的东大门。属中亚热带气候，年平均气温16度。管辖12个乡镇，人口25，9万，苗、侗、土家族等22个少数民族占9，9万人。史书上记载：欲据滇楚，必占镇远；欲通云贵，先守镇远。因其地处交通要塞，地势险要，据之非常重要。

下午三点到达了镇远古镇，住舞阳河边一家叫鲜花酒店。镇远古城分南北两条街，北岸为旧府城，南岸为旧卫城，远观像太极图。两城池皆为明代所建，舞阳河从镇远古镇正中间穿过，河两岸全是一些低矮地二至三四层高的徽式风格的看似很老旧的房子。这些房子也就是沿着这条古河道的两岸而修建。舞阳河实际上就处在两座大山之间。镇远历史悠久，自秦昭王30（公元前227年）设县至今已有2282年历史。元清两代为道府所在地，时长达700多年之久。

黔东南地区已有很久没下雨，此时的舞阳河正值枯水期。眼前所见大块河石裸露，河水从石缝中浅浅的流动。河中的有些石头其形状特别，如裸体女子在水中戏水；河床上小个砾石青灰的如晒在稻谷场上的干瘪的土豆。几台推土机正在忙于清挖河床。

舞阳河边有不少钓鱼者在用心于手里一支钓竿，也许他看多了来此地作一日游的外来客。他们心静如水，他们根本也不在乎因为有了我们的到来而那个出来热情欢迎。他们只希望你的脚步声和嗓门不要吵了他们的兴趣。看他们时不时的钓上了一些叫不出名、只有掌心长的小鱼儿。当他们把所钓的鱼儿放入水桶里时，再仔细来看他们时，你就会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有多么灿烂。灿烂得像十多岁从大山上第一次上街来的小姑娘。这也就不难看出垂钓者此时的心里状态了。

当这些被钓上来的鱼儿洁白的鳞片映照在阳光下，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准的颜色。好像这些鱼儿受到了神仙的点化才会生出五彩斑斓的色彩。我在想难道此处有了神仙不成？传说中的舞阳河神女显灵了。

站在舞阳河边一处较高地看镇远古镇的整个街貌，得出这里就是一座小镇子而已。小镇子两面是大山，南北两面各背靠着一座大山。靠仁寿宫那边石屏大山上立有四块比房子还要大的金色大字“古城镇远”。也就明白兵家欲据滇楚，必占镇远；欲通云贵，先守镇远。南北两边的两座大山就是天生的天堑一直守护着镇远古镇。地理位置上其险势峻要，一夫当关万夫没开也就是这么来的。

站在舞阳河上祝圣桥上看舞阳河有多宽，河面宽处大约就在三丈左右。河水走向呈S型，河水瀑满时河上能行船走舟。想必就这么一条狭窄带的舞阳河的两岸上才有多少土地可使用于建筑用地，所以可建的房子都不宽。

北岸旧城府的老街是用青石板铺地，历经千年人走马踏青石板变得光滑发亮。古街道宽在丈二左右，长不过千步，倒是古色古香。这条街分民主街、新中街、兴隆街三段。兴隆街有太极古城，镇远古镇礼门、炎帝宫、禹门、石屏山景区几个组成部分。新中街那段有四方井、四方井巷、杨氏宅院、镇远镖局、傅家大院，仁寿宫，云泉古井。镇远县政府就在兴隆街的正中，出政府大门就见到舞阳河。

我在猜、我在想，我在问古人的智慧。实际上古人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古人就在这么一条狭窄的又不长的地带上生活。一个古人是怎么屯田？二个古人进出用什么方法？山地贫瘠能开垦出多少可耕田地。古人只可乘舟从舞阳河经沅水出入长江。古人为什么要在这么一片狭窄的土地上来建设镇远这座古老的道、府城？

皇帝想到的是江山社稷，大臣们诚惶诚恐的想到的是有个地方去当官。一切都是为了巩固政权，只要在此处布一兵一营，想要从西南进出入插翅难飞也就安也，说来道去的也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是也。狭窄的土地面积也就限制了这里人口与经济的发展。舞阳河，若放在江南大不了就是一条小河流而已。

三

我在重温古人走过的路，想必这条路不好走。我在假设古人在镇远做道台也好，做知府也好。这里总归是个穷乡僻壤之地，到了这里做官只能养民生息。

镇远古镇有处叫“青龙洞”的地方。我也就查了一下青龙洞古建筑群的来由和传说。据地方史记青龙洞始建于明洪武二十一年，由青龙洞、中元洞、紫阳洞、万寿宫、药王殿、玉皇阁、圣人殿、香炉岩、祝圣桥等古建筑组成。其背靠青龙山依山势而建，理论上符合道法自然的道家哲学思想。

何为青龙？依据镇远北街古衙门之地理位置，其东面乃为青龙，也就是古镇衙门的正左边。故有白虎不可犯青龙；青龙要高出头，白虎要低一首之说。为了克制白虎方位过高，古人才有了这么个古建筑的奇思构想。

青龙山的山体结构特征是沉积岩中常见的芦管石。其地质形成年代在白垩纪。这里导游解说员很有意思，知识面局限在连什么叫寺、什么叫庙也分不清，也就不用说洞与观了。她称青龙洞为青龙洞寺，叫人听了哭笑不得。这处原本就是一处道观道场，她非得说成是寺院不可。我要告诉她，寺、庙、殿、观是要分清楚的，每个字都有针对性。寺是和尚住；庙里供奉祖先；殿、宫、阁、观多是儒与道场地。后来我想想也是，是谁叫这个地方太小，是谁可以把一个洞改头换面成大雄宝殿也就不足为怪了。

夜来镇远古镇的街面上的灯火阑珊，也就想到灯红酒绿的大都市的夜场。街上铺地的青石板倒也是干干净净，行走在上面发出“壳壳”的响声。这种奇特的响声倒是勾起我想起古人骑匹快马，皇上颁布圣旨着道台即刻进京六百里加急到了。道台也好，知府也好连忙打开府门跪地接旨。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我一边慢步在街道上，一边在感叹这座有了二千年历史的古镇的一路演变。二千年为什么这么小？它小得比一个江南小镇还要小。只因为四面是大山，才定格了大不起来。古时候的官员到这个地方来当官，有一说多是朝廷中没有后台。也就联想到当下在这里当公务员的他们是何等有清晰度。他们的清晰度就如舞阳河一样地明了。

到了十一月下旬，天地转凉变冷，衣服穿少了还有点打冷噤。这个冷倒是得出一个城市的发展少不了有人口。再仔细观察行走在镇远这条古镇街道上的行人，那种稀稀落落的冷清清的场面……假如不是多了几个游客，假如不是我这一路有十人？我想也许是天气陡然变冷的原故，街上才没有了往日热闹的喧哗。

我站立在镇远古镇县政府的大门前左右前后四顾。我可以确定它就是全国我所见到的最简陋的一个县处级办公的单位。说出内心话，它不如某个地方上的一小科级的办公楼。我面对县委大门注足了十分钟，走了几步再又慢慢的转身回头望了一眼。清廉！为人民服务不是挂在嘴上。县委大院正门离码头不过三十几步，再转回身也就见到舞阳河的码头了。在涨水期往下走几步就可以乘船去湘西，一路往长江了。

我所走的这条街也就是镇远古镇北岸最宽、最长、最热闹的一条街。它是一条古街，地理上也就定格了它的宽度，它再也无法向两边拓展开来。确实觉得太窄了，窄得有点叫人喘不过气来。街道两边商店不少，多是卖一些旅游小商品。商店里货源没有当地特色，多是来自于浙江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

我真想找到一些当地人生产的土特产品，除了腊肉和牛干巴。一路同行的胡野秋君在一家餐馆里吃了腊肉后大赞好吃，问多少钱一斤。店家这么回答，我乃店家自制的腊肉可以保证质量，每斤六十八。外面零售才三十，难道就不保质量？六十八元一斤的腊肉就依据深圳的生活水平和物价来说也觉得有点贵。

我也就联想到当地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了。贵州贫穷，贵州人口袋里钱不多。我突然想起舞阳河边的钓鱼人，在钓到鱼时的那种喜形于色地表情。唉！是街道上的清静，还是我耳朵尖了。我听到街边无名树的叶子在凛冽的寒风中发出像哨子样的响声。我会相信居住在贵州大山里的所有人民都有了衣服用来扺挡这股寒冷。我是吃饱喝足了的夜行人，慢悠悠的走过镇远古镇的街……

旅游业可以促进当地经济发展，也可以附带的带活了地方上的一些其他的行业持续发展。但，市场上不能混乱，要有监管力度才行。我看不到新意，也许是我眼睛的疲惫。在镇远这条古街上看来最有看头的还是青龙洞那夜色下的霓虹灯，它的颜色在不断变幻。我也就联想起古代道家所谈及的秘极中所传奇的仙风道骨中的那种境界了。想想这种境界不得不由得你去猜去想几回。

夜已深深了，还有蹲在河边垂钓的钓鱼人。

夜已深了，我也该回鲜花酒店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