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香

小剧本《烧香》

         编剧 饶武

场景：寺庙，菩提树。

人物：张三、李四、和尚、居士。

时间：日。

画面上的寺院几进几重，金黄色琉璃瓦，大雄宝殿，庄严的佛像。一排和尚站立念经，一和尚手持木槌敲击木鱼，木鱼发出“壳壳”响声。一小和尚手捧一大把点燃了的香，一支支的分给到跪在佛堂一边的居士手里。一小和尚手持一油壶走到佛像前朝佛像恭了一下身，再走到灯盏前往灯盏里添油。

进出入于寺院烧香的信男信女络绎不绝。

离寺庙右侧五十步一棵菩提树，树下站着张三、李四。张三三十五左右，穿西装打领带，脚上皮鞋擦得油光发亮，一副在社会上吃香喝辣的人样儿。李四二十三出头，穿青灰色夹克衫，脚下棕色皮鞋有点发旧，鞋帮多处皲裂，戴黑边近视眼镜。

张三手里捧着一把香，跪在佛像前。

李四手里拿着一把香，面朝佛像站立。

张三：我今天来求菩萨一件要事，佛菩萨您也知道我所求之事。只要菩萨保佑我这事儿成了，我今儿在菩萨面前发下誓言，今后每逢初一十五，我必来菩萨面前烧高香。

场景：街道。

人物，瓜农，城管甲乙丙、张三、李四、路人。

时间，日。

太阳西斜，街道上人来人往。瓜农拖着一车西瓜在一棵树阴下叫卖。

瓜农：西瓜！最后一荐秋瓜便宜卖。

几个城管走上来，个个眼睛朝板车上西瓜看。

城管甲：老头，谁叫你在这里卖西瓜？

瓜农：老总！就那几个秋瓜，卖完了就没有啦！

城管乙：快拖走，听到了没有。

城管丙：你和那个卖西瓜的老头说那么多的费话干什么！把他板车上的西瓜废了！

一地西瓜有的破裂，有的在地上滚动。

瓜农：你你，你们……你们国民党……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路人：要不得！瓜农种个瓜难啊！

城管甲：与你无相关的事靠边站。

路人：路见不平说不得一句。

瓜农揪住城管乙的衣服。

几个城管朝瓜农拥来。

张三、李四烧完香朝瓜农这边走来。

李四看到城管对瓜农拳打脚踢，有点愤愤不平。

李四：他们这样不可以。

张三(一笑)：真是少见多怪，今后你要在城里生活就得这样。

李四：（目光从瓜农身上转到城管身上）你要知道农民种一板车西瓜不容易。你再想想瓜民起早摘瓜不说，你还不知道他的家离街上有多远。他好不容易把一车西瓜拖到街上来不就是想卖几个钱。你要懂得农村人没有钱难的味儿，这个我深有体会。

张三：是啊！这个老头子种一茬迟西瓜想赶中秋节，他还是有经济头脑。

李四：秋凉了，我们都穿上了套装，你看他老人家还只穿件单褂子。

张三：看来你好善良。话不用扯远了！听说你安排了好工作，进了好单位呀？

（特写张三脚上皮鞋）

李四：说是说了，可是单位没有进呀！

（无可奈何的表情，特写李四脚上皮鞋）

张三：是不是哪关系还没有走到位啊？

（关心的样子）

李四：应该都到位了！组织部、人事局己答应了，安排我到财政局上班。

镜头转换某财政局大楼，门牌江湖市财政局。

    张三：局领导怎么表态？

李四：局长回话，要研究研究！

张三：研究，是研究烟和酒，你送上十条进口的万宝路，外送上十瓶贵州茅台。

（关心的表情）

李四：我也送了（小声）你过来。

（看看四周无人）

    张三：只要送了就好，人家收了就好。很快就会有信息，可能马上就可以上班了！

（张三小声的）你送的什么，值多少钱？

镜头特写天空有几只鹭鸶朝菩提树上飞来，鸟儿嘴巴里含着枯草，菩提树上有几个鸟巢。菩提树下有人经过，树上鸟儿旁若无人的样子。

李四仰头张望，旁白：我不知道鹭鸶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秋凉了，也得有个窝。

    李四：也不少，我背了大半麻袋。

    张三：半麻袋！（张三吃惊）

    李四：（在张三耳边说）三十多斤花生，两只老母鸡！

张三：什么？你再说一遍。（大吃一惊）

李四：三十多斤花生，二只老母鸡。

张三：三十多斤花生，二只老母鸡？

李四：是！

镜头下特写半袋花生，两只老母鸡。

镜头光线再次从菩提树叶中穿过，一束光源从背光写来。

张三：我的天啦！

李四：送这些还可以吧？

张三：还问我可以！太好笑了！尽送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也亏你们家拿得出手！（面部镜头特写，脸型夸张）唉！不是我说你呀李四啊！你呀！你真是一个书呆子！你也看到了，刚才我带你去烧香，实际上就是想借烧香来开悟你知道吗？

李四：烧香还能开悟？

张三：当然能开悟！

李四：什么叫开悟？

张三：什么叫开悟，开悟？开悟就是明理。说来你还没有开悟。你也看到了，那些络绎不绝的前往寺院里拜佛的人。烧了一炉香不算数，还要上最好的供果。见到佛，磕头不断，马上下跪三拜不说，还要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要香油钱，要发心愿，心愿发了还要再捐大钱。只有这样了，才会有佛菩萨来保佑平安发财。俗话说得多实在，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佛乃如此，而何况人乎。

李四：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这个我倒是明白。

张三：你明白就好，我就怕你不明白。当官为了什么？不就是要把自己装得像佛一样高高在上！谁还能看得上你那三十斤花生两只老母鸡？人家当官的要他来干什么！再说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

李四：怎么不值钱？花生七八角钱一斤，老母鸡也得两块七八角一斤，加起来也得四五十块。

张三：你真糊涂！你家里人也糊涂。就是换上我，你送这些东西来我也看不上眼。何况……唉！现在兴的是送红纸包。

    李四：什么叫红纸包？

    张三：呆子啊！活书呆子，读书读成个活呆子！红纸包你也不知道，红纸包就是钱。

李四：啊！红纸包就是钱我明白了，一包里是多少呀？

张三：最少得上千以上，钱少了人家看不上眼，要出得了手。钱是开山路，上山无路钱开道，下海畅游钱作舟。送了红纸包保证一帆风顺，行得通。

    李四：（表情大吃一惊）我家里那有像你所说的有那么多来的钱呀？就是把我老家那三间老屋子卖了也值不到那么大的一笔钱啊！张市长是我一个远方亲戚，那天他在场，财政局马局长当他的面表了态，同意马上安排我上班。可是，一拖再拖的，己经过了半年多了。（叹息一声，无可奈何）想想我爹娘含辛茹苦的能供我读完大学也就不错了！

张三：你这一说，问题就出来了。我也知道你家里情况。唉！你父母能把你读出个大学来，确实也不容易。你好比车行到半山坡上，上去了前途坦荡，下去了前途尽废。想上去得加把力，这把力就是钱。如今社会就兴这套，你就是卖房舍地，你也得送。什么叫人情，什么叫亲戚。我告诉你，除了亲舅爷，亲外公，有血缘关系的才是亲。其它的三丈搭不上边不叫亲戚。远房亲戚找上了门顶多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打发你走人。

旁白：官场上潜规则就如牛马市场上遮盖着双手的卖买交易。

张三：市长和局长之间的默契，你不知道。当局长的早已把每个市长的家底摸得清清楚楚，什么人是市长的亲戚，近亲，至亲，旁亲，远亲，住在那条街那条巷那个胡同，全都弄得清楚，就连他乡下的亲戚也知道住址。你和他扯什么亲戚，不说你也该明白。

    李四：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你有经验告诉我，老兄，指一条路给我？

张三：一条道，一条路，只有送上大红包。大红包比磕一百个响头还管用。烧香求菩萨也没有用，只有送上大红包，保证立马管用。

旁白：大红包就是药，百杀死。

李四：有件事我想问。

张三：你说。

李四：上面有这么的多阶层，我该去向那尊佛烧香？

张三：大佛、小佛尽是佛，见佛就烧香，见佛就磕头，多多益善。但是，一尊大佛最关重要，你就得多烧几炉香，多磕几个头。大佛香纸烧够了，用处就到了。财政局门槛就进得了，打蛇要打在七寸，一下打死毒蛇。俗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想进财政局，当一把的局长才是第一。你就得拿一把手去烧香去进贡去吧！舍得、舍得，有舍必有得！

    李四：还有副局长，科长，怎么贡？

张三：大佛管着小佛，大官管着小官。你说大佛大还是小佛大？

李四：大佛大。

张三：大佛多烧，小佛少烧。管事的佛就多烧些，不管事的佛就少烧些。烧了香，烧够了，保证一个月见效。

李四：世事难道真是这样吗？（表现出天真的样子）

张三：只有傻瓜不知道，再只有书呆子不知道！（瞪眼）我看全中国人民都知道，整个世道就是这个样子。你别天真，再不是当年那个年代，当年的事，还不能提。我的书本先生，我的大学毕业生，课堂与社会是两重天，八个样子知道嘛！你要想进好单位，你一不是研究生，你二不是硕土，你三不是博士。个个想进好单位，好单位不就是油水多、好处多。一个权字，好捞“钱”，权为了钱，有钱就好办事。如果你舍不得钱，又送不上礼，这个大门我认为别指望了。分配你到山村，小镇上只要有个单位也就算可以了。一条快路，卖屋舍地，赶快回家去筹集，多备香油钱纸，越多越好。

李四：我从那里找到钱啊！我还没上一天班。去偷，我不敢；去抢，我不敢。就是抢也抢不到呀！去抢钱行，抓住了就杀头。我更不敢呀！（表情呆板）

张三：那好吧！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冬去春又来，你就慢慢的坐在家里等待吧！你就慢慢的睡在家里熬吧！也许某一天，太阳又出来了！慢慢慢慢的在家里等吧！也许，也能等到那一天再到来！（面带讽刺朝笑）如今是个现实的社会，你就得现实的去面对现实。现实，现现实实。当下整个社会已变成了现实的概念和客观的概念了，你要知道。

李四：你说，我听。

张三：如今当下社会上的人，人人都成为了现实利益中的奴才！你我都是现实社会中利益的奴才！社会与现实和利益已形成了暂时固定的社会模形，还有加上人与人组成的利益方程式了！利益与金钱已形成的官本体系。某人是人事局长，他十岁的儿子抽外国香烟，烟头到处乱扔，结果把自家的豪宅别墅给点燃了。大火过后，地窖里烧碎了整箱的洋酒，茅台酒还算不上什么。把一只大箱子烧了一半，还有五十万没烧完，那烧掉的尽是现钞人民币呀！还有美钞！某局头头，连头皮也不皱一下，只叹了声：可惜了！这一地窖的好酒，够我喝下半辈子了！

上面这段对白，插上李四农村家乡画面，城市画面。大火烧过后画面，洋酒画面。

李四：我明白了，为什么说要读书做官。读书要做官！老兄我服你有经验，为了前途，为了将来只有听下老兄的一句话，卖屋舍地，贷款借债去了！

张三：这才对了嘛！当官投资见效来得最快，这叫一本万利金，打个转回来万两银！

李四：算了！我想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去送礼。听说深圳那边找工作凭本事，不用求人开后门。我还是下海打工去，淹死在海上算了。

编剧：饶武

 1993年8月18日老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