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生

饶 武

一

刺生是一道美味；刺生是日本料理中的一道名菜。吃刺生得有讲究；吃刺生还得有心理准备；吃刺生就是吃新鲜的生猛的活蹦乱跳的鱼类。昨夜在梦里走路去一个地方想见到某某人，老觉得脚酸酸的走路时吃力。早晨起来，左踝骨脚颈处疼的如有针扎一样难受。下床试了一步，感觉脚颈里头如有千百根小针在扎，悄悄一动痛得直咂嘴。完了！我右脚落不了地了。强迫性的试了小一步，方知我成了瘸子。

这边小刚已相约下午要去龙川麻布岗吃刺生。我脚颈痛成这个样怎么去得了？想必一定是痛风了！竟然四下电话说自己这两三天吃多了涮黄牛肉，嘌呤太多痛风了。有叫我去看医生，有建议我去药店买点痛风药吃吃。

我得走出大门呀！右脚痛楚地连地也落不了怎么走？好在我房间有一根十五年前用水曲柳制作的拐杖。当时是想送给老爷的。老爷没送成我竟然拄上了去了一家药店。

我说我痛风了！有痛风药吗？开药店的女子看了看我说，你这个不像是中风了。我说我痛风了，是右脚。她一边找药一边问，那你一边右脚的整个都有疼痛的感觉吗？我说其它都好，就脚颈处疼痛难忍。你是不是崴了？我看到手机屏幕破了。啊！我恍然大悟，想起昨晚小酒喝的……我在下坡时崴了一下，我的脚颈被崴伤了。

昨天计划好的事不可有变，天没有塌、地没有陷，这就是守信约。兄弟说架着我也要把我架到龙川麻布岗，那里池塘已干，用来作刺生的鱼儿已静候在一个小池里如闺妹在等待她的郎君。走一步、觉得如针在扎，走三步如有血从里头流出，咬着牙……

业常是汇和车行老板，又号称医药世家出身。他从抽屉暗格中拿出两片祖传狗皮膏药。我也就贴上了。他说有效果。我且半信半疑。晓地负责开车，他曾经独驾去过西藏，把汽车开进了天堂只身光睩睩的回来。他把奔驰越野开得似劳利来斯一样，坐着舒坦。去龙川的路倒是平整，不过从龙川去麻布岗逢山过山，逢水过桥，一路两边尽是尘灰色。说来龙川局部已有三个月了不沾甘露。

一路上我在想龙川应该有很多好吃的，最有名的也算是最好吃的就是吃刺生。刺生！来到龙川你若没吃到刺生，你这就叫没来龙川。龙川刺生做的最正宗。但味道做得最好吃的地方算是麻布岗了。另外麻布岗农家散养的鸡满地走，散养的鸭、鹅个头适中、不肥味美。还有青睐睐的蔬菜瓜果。

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人生为何的这个哲学观来。人的一生一个为了工作、还是工作。苦了、累了！二个休息，应该抽出点时间休息。吃了、喝了！舌尖上的美味只要不铺张浪费，只要不雀舌龙胆，只要不渴绝而渔……

晓地的车开得却是有水准，黄昏时分到了国平的家，太阳在西山还留有一线光亮。呈现在眼前是一排贴了白瓷砖有独门、有院子的似别墅的房子。惊叹一声，这些房子好漂亮！再看四周的房子都差不多。

根本想象不到一件事，是他家的后背山，似丘林地貌的也就是一座小山丘。然而，就是这座小山丘有多么的厚重，厚重得无可去权衡。国平说出来惊得我一大跳。我这里就是稀土矿山。也就是说他脚下踩的是稀土，头上枕的也是稀土。

稀土和稀土矿对于我来说，这种感觉就尤以如天外来物一样既新颖又不可置信。我还真的没见过稀土。我觉得稀土这种物质应该太稀罕了。我也就迫不及待的从他家的后山上挖了一捧稀土矿放在手掌心里看了又看。这种矿石长得像麦饭石，也像沙粒土石，稀土的白色似膏泥。见过电视上有过报道。

我重复三次，我这是第一次见到稀土矿。我本是奔吃刺生而来，想不到就是这种如沙土石一样的东西，在它中间夹杂着白色像石灰一样的物质吸引了我的注重。想得到纯净的稀土必须经过化学处理后才能成就了像石灰一样的白色物质，稀土。

稀土，当下高科技应用它，世界每个国家把它当宝，它的价格应该贵于黄金才是。航空、航天、电视屏幕显示屏等等少不了稀土。把稀土添加到钢铁里，钢铁的强硬度会成十倍增长。稀土是国家重要战备战略之物。当地人曾经用萝卜白菜的价格卖给外国。就这么白菜萝卜价也富了当地人。

国平说，他们这一带大约在方圆几百几十平方公里全都是稀土矿。这里富矿稀土含量高达到百分之三。睡在宝山上，当地人焉有不小康之理。

二

惊讶过后也就明白稀土矿在他们这里也就是农家可耕土地中的一小部分而已。今天的重点应该是在舌尖上的美味，能触怒味蕾上的感官神经元的是刺生。若要办好一桌刺生宴席不容易，费时费力费工夫。徐国平请来厨师，也是他的好友。三个厨师在后厨房里忙得火赤火赤，正在备刺生用料……

我在想吃刺生用的鱼一定很讲究，必是淡水中稀有的鱼类。就如吃冷海水三纹鱼，深海金枪鱼、鲔鱼。淡水鱼中有人工繁殖的中华鲟鱼、鳇鱼。

我这个人喜欢探根索源，遇事总喜欢搞过清楚不可。相信任何事在于去求证，耳听不如眼见；眼见不如亲自去办行。他问不如自己去问；问分明不如自断去见分晓。都说吃一顿刺生很不容易，难就难在其制作上的工艺和技术流程上。今天有贵客，制作刺生的大厨师必须得拿出他们的看家本事出来。

第一道工序挑鱼，要挑选灵活性好，体形上不肥不瘦个头不小于一斤半的鱼。第二道工序给挑好了的鱼放血，鱼在放血时、鱼儿还能在清水里游动，也就是说鱼血放完了鱼儿还是鲜活的。第三条工序去鱼皮、刎除鱼骨。第四道工序把刎去了皮骨只剩净肉的鱼肉切片。所有的刀工技巧就表现在切生鱼片上。

用来制作刺生的鱼肉很有讲究，在整个制作过程中绝对不可以沾上丁点生冷水，也就是说连一滴点水也不行。用上好的纸巾反复擦去肉料上的生血和其它杂质成分，切出来的鱼片干净晶透。刺生讲究刀工，这个刀工乃非一日之功夫。

厨师下刀时只听到“沙沙”响声，这种“沙沙”响声是快刀切到小鱼刺所发出的。厨师讲究去刀切肉、回刀空，切肉案板切一次得铲干净一次。将切好的一片片薄如纸片，色泽晶莹剔透的鱼刺生片平铺在竹子箕上，要快速端上餐桌。要求从切片到入口时间不得超过二分钟，讲的就是新鲜。

吃鱼刺生时房间一定要保证低温，桌子上不能有热食，用冰块垫底。二个必备足够的调料，其中茶油至关重要。茶油要选择色泽金黄，生长在稀土矿山上的茶子用木榨榨出的。只有这样的茶油才算得上上好的调味品，也就是说吃刺生吃的就是茶油。

三个再就是蒜泥、榨菜、芥末、酱油。土炮（白酒），土炮用当地产的糯米酿造。龙川出产的茶油色泽金黄，其茶油香味扑鼻，市场每市斤卖到一百三十元。茶油的保健作用不用多说，吃茶油可算是奢侈了。

将切成如纸张一样薄的鱼肉刺生放入瓷碗中，倒入适量的茶油拌匀。有一说吃刺生要半碗茶油半碗生鱼片。加入蒜泥，适量盐搅拌、搅拌就可以吃了。这道菜不宜放味精、鸡精外来鲜添加剂。也可以用芥末调酱油醮着吃，大都不喜欢这种吃法。

我倒是喜欢先把茶油倒入白瓷碗里，观赏茶油从玻璃壶口垂直流落，在这种流落的同时散发出一股无可形容的香味。这个似金丝流线的过程，也就有了一种虚构的意境。在灯光下看它流淌时的……有一条金色的色带出现在眼前所产生的另类幻象，尤以九天仙子飘动飞舞时的彩带。再看到白瓷碗里半碗透明的金黄，也就不难看出曾从山野中的茶花开了，再到采茶子的姑娘……终归于似有了琥珀一样的光泽。

吃刺生是一次团聚，多相邀一帮自己的兄弟、好友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子上。桌子上摆满各种配料外，旁边还必需得放一壶茶油，一可以直观，二可以吃完了就去到。土炮酒可以用大坛子装，吃一口刺生喝一口土炮，再细细韵味。今生做了兄弟能在一块吃刺生喝土炮，这个图的就是兄弟情感，也就是一场情趣昂然的兄弟与兄弟之间的热闹。酒喝三回，我宁可要兄弟，也不要地位。

吃刺生鱼片必得拌上茶油和配料，这才味道鲜甜脆嫩，大家可以放开肚皮大口哚嗌。喜欢吃刺生的能吃一二斤不在话下。吃刺生所用鱼必得新鲜，要现宰现吃。用来作刺生的鱼有鲤鱼、青鱼、草鱼、黑鱼，个头在一斤半以上就可以。

吃刺生在龙川是一种风俗，也形成了一种刺生饮食文化。在龙川吃刺生很普遍性。刺生用来招待客人；刺生就是一道最上好的美食；刺生就是活宰活剐，生吃鲜鱼肉。也有人开始吃不习惯，还有不敢去碰。吃过麻布岗刺生会上瘾，吃了必想再吃，若过了十天半月没吃就会想着法子去吃。

三

吃完了丰盛的晚餐，肚子饱得有点撑。兄弟说要带我去野外泡温泉。我惊问野外有温泉泡？有！麻布岗这一带有好多处野外还没有被开发的“村姑温泉”。泡温泉好处的理由很多，健康，活洛筋骨，美肤。这就叫吃完了刺生去泡温泉，幸福一百年。

麻布岗这一带正处在火山地貌地带上，在亿万年前这里有活火山。这里火山温泉十分丰富，自然“村姑温泉”随便去泡。从温泉口流出的温泉水温在四十五度上下，不冷不热非常合适沐浴。坐在温泉池边石头上，脱去鞋袜双腿伸入温泉中浸泡，这是一种何等的享受。没人来给你下牌子，也没人来掐表按时间。

突然，我如悟了道一样，这人是谁，谁又是谁，谁又是为了谁。是非还是事而非。就如这温泉一样她本是大自然的，岂非是某某个人，也就有了是非。

抬头仰望天空，天上布满了星星。感觉今夜星星为什么会这么亮，亮晶晶的星星在向我眨眼睛。今昔是何年？难道我又回到了童年？原来这里是山野，这里没有工厂；这里也就没有了喧嚣。听到温泉“汩汩”的响声，它是从一处地缝中流淌出来，且带着持久的衡温，也就不成在什么污染。温泉池上散发氲因的雾气且保留了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方觉田野田为我而所有，大地依我而拥抱。温泉如此贴肤，尤以村姑在为痛脚按摩。我微闭双眼在享受……在这种四下只有听泉声的环境下，时间过得比跑步还要快。我真想在这里求得一寓，能容得下老身即可。大约泡了一个半小时，神奇发生了，本有针刺麦芒一样扎痛的右脚颈不怎的痛了。

我右脚竟然能落地，试探性的走了一步。嘿，我能走路了。想起来泡温泉时由两个兄弟一左一右的架着我，颠颠倒倒的一路走下来。兄弟用身体挡在险峻地带生怕我有所闪失。如今不用兄弟搀扶就可以走路了。嘿，说来泡温泉能起到神效作用。

在脚颈也不那么痛了，整个脚掌也可以落地了，心情也就更加宽敞了起来。我哼唱了起来……我想能有这种神奇的效果首先得感谢黄业常的那一帖神秘且有效的膏药。这种膏药我不可点名，免于有做广告之嫌疑。

在回宾馆休息的路上想到刺生。刺生就如人生，也许是一顿鲜美的味道；刺生也许是亲情，在有时起到了一定作用；刺生的味道也许就是江湖，有一种不可形容的回忆。

刺生就是刺生，它代替不了兄弟。也许刺生里包含了某种哲学思想，代表了一种地方上的民俗饮食风俗，但最多只能代表在热闹且又热情激昂地场所下的一种氛围而已。兄弟如手足，什么也比不了。今生做了兄弟，这手足之情再也无法用其他来取而代之。有些事靠不了他人，但可以靠得了兄弟，只需一言兄弟说到就做到。兄弟之情深不可用言表，咱只用一个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在里头。今生做了兄弟就如古人言，不可求得同日生……

作者：饶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