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武深圳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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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剧 饶武
外场景：马路边。
人物：山头嫂，县长夫人，路人几个。
时间：日。
马路边人来人往，在一棵路景树下一块彩条布上堆放了一堆新鲜鱼。
山头嫂：你千万不能喊卖鱼，这个面子丢不得。
县长夫人：我知道，你的话我记住了。
山头嫂站在鱼旁边，不停向路人吆喝：新鲜鱼啊！快来买！
路人甲：山头嫂，这鱼好大条。你从那里搞到这么大的大条鱼？
山头嫂：我那有这个本事搞得到。我是帮县长夫人叫吆喝。
路人乙：你帮县长夫人卖鱼，不信。
山头嫂：不信，拉倒！喂！新鲜鱼卖啊！
县长夫人站在山头嫂身边不远，有点不好意思。
有几个邻里认得县长夫人，走上去和县长夫人打招呼。
邻居甲：您要买鱼吗？
县长夫人：我那里买鱼，这些鱼是我的，那个该死的张局长，我叫他给悄十斤平价鱼来，结果他给我悄了三百多斤。你看这么多鱼叫我怎么吃得完啊！
邻里：是的，这些鱼个头挺大的啊！
县长夫人：大是大，大得冰箱里装不下。
邻里：是呀！不吃就要臭，能卖几个钱也是几个钱。花钱买来的东西，还要花时间去卖，这个老张真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邻居：要是过年，这么大的鱼，腌起来晒腊鱼干也好吃。鲜鲤鱼多少钱一斤？
县长夫人：哎呀！你要买我就便宜些，市场卖一元八一斤，我就卖你一元二一斤你看行吗？
邻居：行，我要不了多少！
县长夫人：你看那条好就挑那条！
邻居：行。
县长夫人：山头嫂，你为王姨挑一条。
山头嫂：王姨，你看上那条就挑那条。
邻居拣了一条肚子不瘦不肥的大草鱼，山头嫂给鱼过秤。
山头嫂：九斤六两，秤杆红。
邻居付了钱拎着鱼叫声“谢谢”走了。刚卖了两条鱼，工商管理人员来了。
工商管理员：卖鱼的，要交工商管理税了。
工商管理人员话没说完，税务所也来了人。
税务：卖鱼的，税交了吗？这么多鱼，交二十块钱别宜了你。”
山头嫂根本不去理会从她要钱的两路来地人马。
工商管理员：老太婆，你听到了吗？只要是鱼贩子就要交工商管理税。
税务：老太婆，叫你交卖鱼所得税，你听到没有。
外场景：绿皮屋。
人物：工商所田所长、工商所工作人员。
时间：日。
田所长从绿皮屋子里跑来走到路边，见了县长夫人和山头嫂一脸堆笑。
田所长：你这两个小毛虫，你瞎了狗眼！
工商管理员：田所长，她是谁？
田所长：她是俺县长夫人，你也没看见！
收税的(连忙赔着笑脸)：对不起啊！大妈！
山头嫂：不认识不怪！
田所长：您也出来卖鱼啊！到那人多的地方去卖。
山头嫂：那地方人是多，摊位全占满了，就怕没有我的份。
田所长：没那回事，谁敢！
田所长(大半截香烟吸了一口扔了)：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两路收税员维维后退：我们就走！
田所长：我没有叫你走，你走干嘛！还不快点过来出帮一下手，把这些鱼给我抬到菜市场里去！
工商管理员：是！
田所长和几个人合力把鱼抬了起来。
内场景：菜市场。
人物：田所长，鱼贩子，张三，李四。
时间：日。
鱼贩子见田所长和他手下“小毛虫”抬来的鱼要到他们固定的经营摊位上去卖，谁还敢放屁。个个只忙着讨好，争先空出摊位来。
鱼贩子：田所长，他们是！
田所长：不要问那么多了！
田所长不理鱼贩子他们，一张笑脸一直对着山头嫂。
田所长：卖鱼了！刚到的新鲜鱼，个个还是活的！
田所长：老黄买两条，老李来卖一条，老刘你也来买一条！
摊贩甲：田所长要摊派下去。
摊贩乙：摊多少接多少。
顾客走来问价：这鱼多少钱一斤？
田所长：便宜，二块三一斤！
田所长对鱼贩子递上眼神。
顾客问鱼贩：你那里鱼多少钱一斤？
鱼贩子：三块，不讲价。
鱼贩子一口价封死。顾客只挑别宜的买。
顾客：还二角钱价，二块一斤我要二十斤。
山头嫂：好。
田所长：来了个大买主，钱付了吧！
山头嫂：付了！还剩下这么多鱼再不卖完就要发臭。
田所长：我自有办法，摊派下去，个体户，都得吃鱼。
个体户：田所长，这么大一条怎么吃得完？
田所长：一条吃不完，三个人分一条。
最后剩下两条大草鱼，每条有十五六斤重。
顾客甲：鱼太大，买不起。
顾客乙：吃不起啊，太大了！
外场景：街道。
人物：居民，检察官。
时间：日。
两个穿制服的年轻检察官朝农贸市场走来。
检察官甲：今天检察院搞会餐，要俺家去帮厨，俺们任务是买鱼。
检察官乙：挑好的鱼买呗！我认得这里的田所长。
检察官甲：找田所长出面价格便宜点。
内场景：菜市场。
人物：田所长，山头嫂，检察官甲乙。
时间：日。
检察官甲乙朝鱼贩摊位走来。
检察官乙：老田，你亲自在管理市场检查工作啊？
田所长：是呀，你们怎么来菜市场呀？
检察官乙：单位会餐，叫我俩来买鱼。你看那里有好鱼？
田所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不就是有现成的好鱼嘛！
田所长递给他们一人一只“良友”香烟。检察官点火吸了一口香烟。
田所长：是我亲戚几条鱼要卖。
检察官甲：这鱼是不错，看样子是好鱼？
田所长：当然是好鱼，挺新鲜的！
检察官甲：多少钱一斤？
田所长：不贵，才卖二块二，这么大的好鱼，你看多新鲜，还是活的，尾巴还在摇。
检察官乙：能开张收据，发票什么的，回家好报帐。
田所长：开这个票据绝对没问题。
挑了两尾鱼上秆。
山头嫂：一共三十三斤，二块二一斤，一共七十二块六角钱。
田所长：六角钱零头不算啦，七十二块钱好啦！
田所长找来一张鱼贩们用的发票填好字据，交给检察官。
田所长：来，再抽一支香烟，谢谢帮忙啦！
检察官乙：不客气，应该应该！
检察官拎着鱼走了。
内场景：工商所办公室。
人物：县长夫人，山头嫂，田所长。
时间：日。
县长夫人坐在田所长办公室喝茶，田所长脸上堆着笑容走了进来。
田所长：鱼全都卖完了！
县长夫人：谢谢田所长，回家我一定告诉老头子。
田所长白：县长夫人很满意，她心中欢喜。
内场景：检察院。
人物：检察官甲乙，姐甲、方厨师。
时间：日。
检察官甲乙拎着鱼路过办公室。
姐甲：好大的草鱼啊！
检察官甲：老方，这两条鱼交给你了。
方厨子：这么大的鱼肚子，草鱼草包肚，肚子里尽是鱼屎。
检察官乙：什么鱼屎不鱼屎的，肚子割开了不就晓得。
方厨子：剖肚子之前先得除去鱼鳞。
检察官甲：杀鱼的事我不管。
方厨子快刀下去，鱼腹拉开一道口子，内脏鼓鼓的有硬物。厨子用刀割开一看，看到的人全都惊呆了。
检察官甲：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鱼腹出天书“陈胜王”，今天鱼腹出黄金。
方厨子：不是黄金，是人民币。
检察官乙：这是刚刚发行的八零版本一百元一张。
方厨师：你看，还用透明塑料薄模包窠好几层。
检察官甲：多少？
方厨师：一共二十张，二千块钱。
内场景：检察长办公室。
人物：检察长，检察官甲乙。
时间：日。
检察长：有原因，要查根源。
白：隐约之中“一桩大案”。
检察官乙：我也是这么想的。
检察官甲：我也是这么想的。
检察长：一定要立案侦查，一查到底。
检察官甲：此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大街小巷传得满天飞。
检察官乙：而且事儿传大了，把一个鱼肚子里长出了十个鳔来。从二千传出两万元，已经传成了天文数字。
检察长：一个月工资才七八十块钱。小张，小李，你俩是去市场买鱼的当事人。
检察官甲：我明白了！
检察长：谈谈个人看法。
检察官乙：一致认为这件事明了不过，只要找到卖鱼人也就有了结果，首当其冲要查的人就是工商所田所长。
检察长：那就照这个思路去完任务成吧！
甲乙：是！
检察官甲：小刘，去查办这件任务的也就落在咱俩头上。你怎么看的？
检察官乙：我怎么看，检察长已经明了不过，认定此案为行贿受贿。
内场景：工商所办公室。
人物：检察官甲乙，田所长。
时间：日。
田所长：有事吗？
检察官甲：有，请你谈谈那天卖鱼的事好吗？
田所长：此事我早已有闻，鱼肚子有钱。
检察官甲：知道就好！详细谈一下吧！
田所长：你叫我谈什么，我真不明白，那天我为亲戚卖了几条鱼就出事了！况且我是人又不是神仙。我当时怎么会知道鱼肚子里会有钱呢！我若知道鱼肚子里有钱，我怎么可能卖给你们呀！我傻呀！
办案检案官互换了一下眼色，看来田所长不大合作。
检察官甲：只要你说出亲戚是谁，在那个单位上班，只要说出那个单位就行了，叫什么名字。
检察官乙：田所，你要合作呀！
田所长：什么合作不合作，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行贿受贿，我怕你什么？
检察官甲：你怎么这种态度。
田所长把头扭向一边：我有事，少赔了！
电话铃声响起。田所长接电话。
田所长：那位？啊！王局长，您好！
电话音：老田，不要为别人揽担子，背包袱，实话告诉检察院来的同志，我清楚那天你为别人卖鱼，局里有同志向我汇报了情况。
田所长：王局长，我知道了！
田所长把手一摊：好吧！我那天是帮山头嫂卖鱼，要找你就去找她吧！
检察官甲：你讲的此活当真，不能说假啊！
两个检察官讯问山头嫂。
山头嫂：那鱼不是我的，是县长夫人的。
检察官吓得一跳，心中：“不好！”只好回去请示检察长了。
内场景：检察院。
人物：检察长，检察官甲乙。
时间：日。
检察长：情况进展得怎样？
检察官甲：查来查去，查到县长夫人头上。
检察官乙：检察长，下一步怎么办？
检察长：一查到底，不管他是什么人，职务有多高！
内场景：县长家。
人物：县长夫人，检察官甲乙。
时间：日。
县长夫人：我不会隐匿真事，我把情况告诉你们听好了！说起这些鱼的事冤枉了啊！我也不明白这中间到底是什么回事，你要去问的人只有陆双知道。
检察官甲：那个陆双？
县长夫人：他是我亲戚，这中间是他给我买的鱼。
检察官甲：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鱼？
县长夫人：陆双说水库里有朋友，找朋友一开口人家就给了那么多鱼。他送给我吃不完才卖鱼！
县长夫人那天说是死老张，今天变成了陆双。
外场景：水库旁边一小屋子。
人物：检察官甲乙、陆双。
时间：日。
检察官甲：陆双，那鱼是什么回事？
陆双：是我送的，送亲戚吃，犯法了吗？
检察官甲：你为什么要送那么多的鱼？
陆双：关你屁事，我愿意！送给我表姐犯法了吗？
检察官乙：这个，你得把问题交待清楚。
陆双：好，你俩个给我听好了。我是开后门从水库里买了一些平价鱼，便宜得恨、才三角八分钱一斤。我有朋友专管渔业，他姓曹，叫曹文章。你要吃鱼吗？我可以写张字条，要多没有，十斤八斤管有，一定靠得住。
检察官乙：我问你的是这个……
陆双：这个不这个，对不起，你去问曹局长吧！怕你级别不够，还是先去请示市委吧！
检察官甲：不是吃鱼这个，你不是不知道，鱼是一回事，鱼肚子里两千块钱有问题，必涉及到经济问题，有人涉嫌行贿。两千块钱证据确凿。
检察官察颜观色。
陆双：什么钱不钱的，我怎么晓得鱼肚子里面什么回事。我要忙了，有事你们去问曹局长！
内场景：局长办公室。
人物：曹文章、检察官甲乙、曹小益。
时间：日。
曹文章叫曹小益接待了检察官。
曹小益：有什么事情呀？
检察官甲：关于这个鱼肚子出钱的事。
曹小益：知道了，天下人都晓得那回事。
检察官乙：说详细点。
曹小益：鱼是我经手的，是我给了陆双三百斤平价鱼，三角八分钱一斤，收据也有，发票也有，要查吗？
检察官甲：两千块钱到底是什么回事？
曹小益：你问我，我怎么晓得什么回事！
检察官甲：政策你是明白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曹小益：你什么意思呀？老子一没有偷，二没有抢，我犯了什么罪？什么坦白，什么交待，我要到上面去告你，告你胡乱办案，你吓唬人呀！我曹小益才不怕你们。我搞了三百斤平价鱼犯法了吗？
检察官甲：说说正题正题，有关于二千块钱的事。
曹小益：要我交待，行，你们拿笔来记着。检察院刘检长一百八十五斤，陈副检一百二十斤，起诉科王检八十五斤，公诉科郑科八十五斤，法院朱院长二百五十斤，刑庭郭庭长一百五十斤。公安也有……你俩个人级别不够所以没有。如果想要也行，每人给你批五斤，大鱼一尾，小鱼三尾。
检察官脸色如猪肝：你，你你你！
外场景：检察院。
人物：青年人甲乙，检察官甲乙。
时间：日。
二位青年朝检察院走来。
甲乙接待：难道是投案自首，问清姓名职业，家庭住址，笔录。
检察官甲：什么回事？
青年甲：这鱼肚子里二千块钱是我的。
检察官乙：你说吧！为什么要给人送钱，目的是什么？要送给谁？
青年甲：两个月以前，我在青山水库钓鱼，钓了一上午，没钓到鱼，到下午钓到了一条十几斤重的大草鱼，真高兴啊！把鱼钓上岸，放到水沟里，本来钓到大鱼想回家。事先约好了一个朋友，今天说要还钱给我。二千块钱，朋友按时间来到了还了两千块钱给我。朋友见我钓到这么大的鱼也很高兴。因为去年朋友做生意借了我的钱，今年我结婚，未婚妻一直住在我家里，事前我在她面前吹了大牛皮，一定要钓一条大鱼回来。她还笑我钓到大鱼她生吃了，还帮我做几道好菜。朋友听我这么一说就出了个馊主意。我当时也却得有意思，刺激刺激一下，叫她来个惊奇。
青年乙：这件是我可以作证。
外场景：水库。
人物：青年甲乙。
时间：日。
两青年坐在水库边钓鱼。
青年甲：一佰元钱一张，一共二十张，四个人头像，上次买了彩票和钱上号码一样记得清楚，彩票没有中奖，号码记得清楚：xz98772230到xz98772250，用塑料袋包装，然后用气体打火机烧热小刀烫好了口。
检察官乙：你接着说。
青年甲：我和朋友一起把钱塞进鱼肚子里，又放到水沟里。抽烟，说笑，钓鱼。突然天刮起了大风，水库里起了大浪，水淹满了水沟。当我们明白过来，眼睁睁的看看大鱼飞到水库里。鱼会飞，飞出一丈多远，有几个人亲眼目睹了！完啦！我当时瘫倒在地喊，鱼鱼，钱钱钱！两千块钱、两千块钱！我准备用钱来买彩电，完啦！我当时差点哭了起来！
青年乙：是啊！我不停的安慰他。
青年甲：有人证物证，你们看看钱上号码对不对上号？
检察官甲：你连钱码编号都记得，这个，我也无话可说了。
青年甲：前几天，才听到人们在谈起那件事情。两千块钱，那是我的两千块钱！
检察官甲：但是……
检察官乙在甲耳边说：再查下去就会轮到自己头上了。
内场景：县长家。
人物：县长、县长夫人、检察长、山头嫂、田所长。
时间：日。
县长家里热闹非凡，到县长家拜年的客人很多。县长夫人在桌上摆满了茶果和糖点，几位局长围席而座喝茶。
县长：你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检察长：我无非是丢一块石头试一下水深。
县长：我明白了！
内场景：新年茶话会。
人物：县长、田所长等。
时间：夜。
县长座在正中。
田所长在一旁就坐。
田所长：我局王局长呢？
县长：老王快到退休年龄了。
田所长：是啊！他身体也不好，一直带病上班。
县长：我就是考虑到老王身体有问题。所以我想让他先退了！
画外音：第二年开春，工商所调进了两位新人，从检察院调来的，到市场当协管员，田所长年底当了工商局长，田一把。
（一九八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