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格桑花

一般来说，行程匆匆，导游又赶鸭子上架，出门旅游总是难得尽情尽兴，往往只是在景点的人流簇拥中，拍几张照片，转一转，就离开了。

归来后，抖落行尘，歇息几天，这一趟的旅途印象，也就如烟消散。

不过，并非每一趟旅游都是如此。

总有一些人和一些事，在记忆的屏幕上色泽常新。

那朵青海湖和拉萨之行的小花，那个藏汉，那个藏女，就时不时在我眼前摇曳。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空中客车掠过皑皑雪茫茫云海，平安降落在日喀则机场。

我们走下机舱，冷得哆嗦着迈不开步，呼出的热气随后成了冰。

前来接我们到拉萨去的中巴司机是藏人，名叫格桑。他人长得高大粗犷，脸膛上的高原红，真让人觉得是炭火烤红了。

格桑热情好客的问候，让我们的心里暖和了许多。

格桑身穿那时候也是时髦的黑色皮夹克，让我们在他身上，找不到电影《农奴》里那个“强巴”的影子。

日喀则到拉萨几十公里的沿山公路上，看不到一丝绿色，找不到一个行人。只见逶迤的山峰透着赤裸裸的苍凉，成排的白杨树和柳树的枝丫光秃秃的，沿路山沟厚厚的冰霜已经不再潺潺流水，倒是弯弯曲曲的河道这时还没有结冰，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有野鸭自由自在地浮游……

车子走到日喀则一条河边的时候，格桑看到一位穿皮衣的汉子拿着猎枪沿着河边走，像是去打野鸭，就停下车子，走了过去。

我们不知道格桑要去干什么，想活动一下手脚，便也跟着下了车。

听到格桑在大声地说着什么，像是劝告那个汉子不要打野鸭。那个汉子不理会他，继续沿着河边往前走。

格桑拾起一块石头向那个汉子扔了过去，和车上下来的一位藏民跑了过去。

格桑挥出一拳冲那个汉子的脸打去，夺过他手中的枪向电线杆一抡，枪响了后断成了两截。

格桑回到车上，边开车边愤愤不平地对我们说：“国家多次发布告说要保护野生动物，不许打猎，他这人就是不听，我就是要揍他！”

车上的人没有觉得他鲁莽，反而感到他直爽坦荡得可爱，都问这问那的和他聊起了。

到了拉萨，我下车拿行李的时候，看到路边的花圃，有几朵似菊似莲似桃也似酸丁草的花，在灼灼开放。这花虽然娇小柔弱却昂首向天，在冷冽的寒风中努力地摇曳。

我想起了徐志摩的“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娇羞”的诗句，问格桑说:“这是什么花呀？”

格桑普通话流俐地说:“格桑花呀？”

“格桑？那不就是你么？”

格桑憨憨地笑了。

此行，格桑花给我留下了水莲花般娇羞的印象，还有名叫格桑的那个藏族汉子。

几年后的七月，秋风送爽之时。

我到青海西宁参加第五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颁奖会后前往青海湖。

那天，旅游大巴在高速公路上奔驰，高原起伏曲线上的山岭牧场，景致不停彩虹般地变幻：蓝的是蓝天，还有湖水；白的是白云，还有雪山；赤橙红绿的，是公路两边铁丝网围着花圃，油菜花，格桑花，各种在高原上盛开叫不出名字的花……迫不及待窜进花海的自驾车游客，笑着向我们摆剪刀手，从花海一跃而起。

到了青海湖主景区二郎剑景区时，只见祁连山、日月山和野牛山的三面环抱中，青海湖横亘在高原之上，似乎把高原所有的水都集中到了这里，藏风聚气，万物生发；高山牧场悠闲吃草的牦牛群，空中展翅翱翔的雄鹰，旷野绿洲的各种鲜花，构成了一幅幅精美的高原风景画。

在花圃，我又一次亲近格桑花，流连忘返。

在景区工作的藏族姑娘卓玛，主动走过来帮我拍了许多我和格桑花的特写。

卓玛肤色黑透红，圆脸大眼，热情爽朗。她告诉我，说她到过广东多个沿海城市打工，转了一圈后眷恋家乡就回到了藏乡，来到了青海湖二郎景区工作。我明知故问她说:“卓玛啊，你们这地方的这种花，叫什么名字呀?”

卓玛说：“这花啊，名字多着呢！我们藏人有人叫格桑花，有人叫格桑梅朵。藏语中，格桑是美好时光或者幸福的意思，梅朵是花的意思，所以不管叫格桑花还是叫格桑梅朵，都是幸福之花的意思。也有其他地方的人，把格桑花叫波斯菊、翠菊，秋英、狼毒花、高山杜鹃、雪莲花，而我们青海人则管它叫金梅露。”

我笑着说：“哎哟，这美丽的格桑花，有着这么多美丽的名字呀？”

卓玛也笑了，她说：“是呀！从这些不同的名字可以看出，格桑花是深受人们喜爱的花。就我们西藏来说，流传着很多有关格桑花的传说和故事，格桑花在我们藏人心中有很高的位置，被视为是象征爱与吉祥的圣洁之花。更加难得的是，格桑花美丽而不娇艳，喜爱高原的阳光，不畏严寒风霜，被视为是高原上生命力最强的一种花。”

我点点头说：“卓玛啊，听你这样子说格桑花，如果说青海湖是高原的明珠，那格桑花就是高原的灵魂了?”

卓玛点点头，在她的笑靥里，我看出她就是一朵眷恋高原的格桑花。

格桑花不仅在高原，就是在沿海地区,也同样盎然开放。

这一年的新春佳节，我和家人到三灶大门口湿地公园和木头冲村踏青游览的时，格桑花似锦绣如云霞一般迎风招展，让我想起了在拉萨开中巴的格桑和在青海湖工作的卓玛们，他们也像格桑花灿烂绽放，不负时光之托，岁月之嘱。

啊，永远的格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