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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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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0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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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祭(组诗)

◎魂牵那一片麦田

 

老家的村东南,那一块

永远安息着我的父母的麦田,清明时节

以恣肆的返青,油然葱绿了祭祖的

我,对父母深切绵长的怀念

 

麦田北沿的电线杆,是我插立给父母的

一炷高香。绵延的电线

宛如缭绕不绝的青烟,牵引记忆的回溯

呢喃的燕子张开的V型之尾,多么像儿时的一把

弹弓。握在手里

系上两缕春风,作弹力十足的橡胶皮筋

父亲,快递给我那一枚夕阳的弹丸

击中母亲生火的炉灶,飞溅出

热腾腾煮熟了的一锅红薯的甜香

 

如今,阴阳两隔

已经多年。踟躇世间、哀痛依然的

儿子,永不能再次尽孝两老的膝前

就把这一片麦田,搬迁到我的

胸膛里去吧——

种上墓碑一样挺拔的杨树(我的父亲喜欢杨树)

再垦栽出花环般一块桃园(我的母亲喜欢桃花)

我的心,婆娑成杨树的叶子

我的咯血,涂染出桃园满枝的花红

 

◎给父母长跪

 

如没有一条缰绳,可以拴住驰骋的春风

似没有一道堤坝,足以阻挡涨潮的柳绿花红

像没有一个瓶盖,能够堵塞太阳倾泻下的光芒

作为儿子的我对父母的

怀念,在清明时节点燃的

三炷香里,早已袅袅地盖地铺天

 

把我的耳朵挂满,所有杨树柳树吐出叶子的枝条

摇曳招风,只为再一次聆听父母呼唤我的乳名

让两鬓的白雪,顿时消融

依偎在父母的膝下,仍做垂髫孩童

顽皮的年龄,还不能消化父母的那些唠叨

此刻耳朵里也会长出牙齿,重新细细咀嚼

 

把我的眼睛绽放,在一切桃树李树樱花的枝头

在泪滴的蜜蜂,或者蝴蝶飞舞中,依稀显现出

我的父母的面影。那一道道岁月积淀的皱纹

慈祥地刻画着,对我曾经一步步走过颠簸的牵挂

多么想折枝皱纹一根,制成一枚柳笛

找回丢失了熟悉的阡陌、炊烟和家的温暖

 

天地之间,儿子给父母长跪

惭愧的我深深谢罪,恨自己无力扶起

父亲的一口气,母亲的一口气

在春风、柳绿花红、阳光和三炷香的怀念里

只能伏倒尘埃,化作一团沉重的阴云

抑制不住的电闪雷鸣,淅沥凄冷的雨下不停

 

◎我有了新的天和地

 

曾经,天塌了。在三十四年前

只差二天,就进入了阴历的六月

那一天上午七时许

第一场大雪,猝不及防地竟然下了起来

 

曾经,地陷了。在十二年前

又一场大雪,下在阴历的九月

下在月圆之日的前一天

下在那一天刚蒙蒙亮的早晨

 

这两场大雪,说是下

显然显得太过于轻描淡写

其实,简直就是一场一场无法抗避的雪崩

雪,从脚下覆盖到了头顶;从头顶

覆盖到了双耳;从双耳覆盖到了四肢

 

没有了天,也没有了地

作为一个儿子的我,孤独成了一个雪人

冷啊!在这两场大雪越积越厚之中

不管是夏天的阳光,还是秋天的阳光

瑟瑟发抖,都被冻僵成了从天上垂下的冰锥

至今心的雪山,还披着没有消融的白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有了新的天和地

父亲一样亲的儿子,就是我的新的天

父亲一样亲的孙子,就是我的新的天

母亲一样亲的妻子,就是我的新的地

母亲一样亲的儿媳,就是我的新的地

还有母亲一样亲的孙女,也是我的新的地

 

在新的天和地的包容中

重获生活勇气和意义的我,不再孤单

在清明无限的缅怀里,率领他们一起点上

一炷一炷一炷的香,焚烧一叠一叠一叠的纸钱

肃穆地敬献给——塌了的天,陷了的地

 

                         2020.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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