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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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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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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落在二十二楼的心事

3月27日下午15:59,江山和妹夫伟民,陪同肾切除手术后康复中的三妹江南,从峥嵘壮观的郑州东站,乘上太原至武汉的G631次高铁,以每小时三百公里的时速,回到漯河三妹的家。

高铁真是神速,只用半个小时,就走完了汽车需要两个多小时的路程。

在黄河路三妹家楼下,我们走下101路公交的时候,江山看见明净的太阳,在树梢之上,灿烂着,还有老高。

江山回到神州自己家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半以后了,月亮很圆,星星很亮,夜空里没有一丝云。阿美已准备好换洗衣服,要江山去澡堂洗澡,说是从医院回来,要把里里外外浑身上下全部彻底打扫干净。

整整十八天的患难忧虑,在此刻淋浴头洒下的温热雨帘里,很快被冲洗得一干二净。

吃罢早饭,江山一边看盘,一边打扫卫生。

9:24:44,按照《逐鹿三川日内交易系统》信号,江山在股指期货四月合约上开了空仓。

离开行情十八天之后,再看行情,有一种被时间过滤之后的清晰感。

分别大致温习一下《逐鹿三川交易系统》日内和日线战法的三个版本,相当于擦了擦挂在墙上久已不摸的枪。

从富丽堂皇而又拥挤不堪的郑大一附院门诊楼出来,一位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白净微胖的女人拦住了江山和三妹江南。

“住旅社吗?”

“什么地方?远吗?”

“不远,就对面,去看看吧?可好了!”

两室一厅,住两家,我们看的一间有十五平方,一大一小两张床,靠东墙一张木质沙发,沙发前一个长茶几,西墙根一溜矮柜,上面放着有线电视,矮柜南头立着一架饮水机,外加阳台,有公用厨房,公用卫生间可以洗澡,每天六十元租金。

房东说:“这是以前我们自己住的房子,装修得还可以,很实用,也不贵,住下吧?”

三妹江南说:“大哥,就住这吧?”

江山说:“中啊!”

于是,江山一生中的十七个晚上,就在这里梦一般地度过。

3月10日下午,30.50元,我们提前一天,挂了泌尿一科主任魏金星的号,这样明天一大早就可以排在前面见医生了。一般医生的号,都在四元五元左右;魏金星主任,国际一流专家,三十元五角,给我们信心,好货不便宜。

3月11日下午,三妹江南被安排住进了刚投入使用不到一年的2号病房楼22层走廊西头28号加床。

3月12日,搬入17号病房17+1床。

3月13日,搬到17病房47床。

一天一个台阶,都是因为妹夫伟民高中同学儿科副教授、副主任医师王医生的帮忙。如果没人帮忙,至少要一星期以后,手术那一天,方能搬入病房。病人真多,走廊里都住满了,还住不下。

住上院以后,照例是一项接一项的检查。

那是必须的,不然的话,怎么能做出精准的诊断呢?

照胸片、心电图------

根据三妹江南从漯河带来的多年来检查的各种CT片子,魏主任做出了初步诊断——

一是右肾重度积水;

二是右输尿管囊肿堵塞。

魏主任说:“如果肾功能受损不多,做个小手术,把输尿管堵塞问题处理掉,积水问题解决了,皆大欢喜。先住院,进一步检查后,再说吧!”

魏主任的话,比漯河医院切肾的说法,给我们更多的希望和喜悦。真的是一级是一级的水平,这里不愧是省级排名第一的医院啊!你看人家的说话,听着就让人舒服不是!

3月13日,住院第四天。魏主任查房时说:“检查以后,再定是切肾还是疏通输尿管?”

听他此言,江山原本放松的心,又一次绷紧如拉开的弓弦一样。

各项检查仍在继续。

3月14日,住院第五天。上午空腹检查肾动态显像,次日上午10:30取结果。

3月15日,住院第六天。22楼17病房47床前,四十岁左右年轻的何医生(魏主任学生,某市级医院进修医师),看着肾动态显像检查结果,对我们说:“左肾数值101,很正常;右肾只有14,已经没有功能,一般25以下即已失去功能。”

“那怎么办?”

“右肾已无保留价值,最好切除掉。当然,你有两种选择,一是切除,二是保留。”

“还是等等魏主任的意见吧!”江山狐疑地说。

3月16日,周六,入院第7天。

查房时,刘医生(魏主任学生,某市级医院进修医师)、杨主任医师,都建议切除右肾,理由是,“因为右肾已失去功能。正常30以下已经没有功能,你只有14了。”

杨主任医师问:“今天吃饭了吗?”答:“吃了。”

“那今天就不能查膀胱镜了,等周一再查吧。至于右肾保与不保,也等周一魏主任意见吧!你们也好好考虑一下。”

选择的天平,正在随时间的砝码慢慢倾斜。三妹江南已经越来越倾向于切除右肾的选择了。江山又能有什么更好的选项呢?

其实,人生可供选择的机会,又能有多少呢?更多的情况,往往是别无选择。

3月18日,周一,入院第9天。

下午,空腹全麻醉,进行膀胱镜检查。检查前,输四瓶糖水防止检查过程中低血糖发生;检查后三瓶消炎水,防感染。

这一项近2000元、又极为受罪的检查,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因为几位医生(当然没有魏主任)都说:“做了肾动态显像,膀胱镜检查就没有必要了。”

仅仅因为是魏主任的弟子,而不是魏主任本人说的此话,我们竟没有采纳。

不到最后的时刻,有几人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呢?

3月19日,周二,入院第10天。

终于等到白眼珠多黑眼珠少大头红脸白发健壮的魏金星主任,率领学生们来查房。

决定命运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魏主任看了一下检查结果,问周围的一帮弟子:“你们建议切肾不是?理由是什么?”

不等弟子们回答,魏主任说:“一是右肾已经失去功能,留之无用;二是什么?”

又是不等弟子们回答,魏主任接着说:“二是不仅留之无用,而且还会成为后患,最终还得切掉;三呢?三是切除右肾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周围一群十多个弟子,静静地听着。三妹江南和江山也静静地听着,并且心里紧张地激烈地斗争着。

魏主任看了江山一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到三妹江南脸上,说:“你看怎么样?”

三妹江南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听您的,切肾。”

“不要急着做决定,半小时以后,我等你们的回答。”

“不用半小时,这就是最后决定。”三妹坚定地说。

“那就明天手术。”魏主任给三妹江南开玩笑说:“你选吧,你看他们哪个漂亮,看让谁给你做手术?”说完,难得一见地露出了笑容。

江山急忙道:“魏主任,我们可是挂的你的号啊!”

“好吧,明天我给你做手术。”说完,带领一行人走出了病房。

三妹江南立即电话通知远在西安的妹夫伟民,“务必于今天赶到郑州。”下午两点,伟民乘高铁风尘仆仆如约出现在22楼17病房的门口。

江山则通知神州市的阿弟江中和阿美二人,务必于次日下午赶到郑州,不耽误值夜班,看护手术后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三妹江南。二人也如约于次日夜十二点前赶到医院。

3月20日,周三,入院第十一天。

今天是三妹江南要做切肾手术的日子,前一天夜里,江山做了一个梦。梦里,江山立在清澈的小河边,挥动鱼竿,很轻松地钓起一条十几斤或者几十斤重的大鲤鱼,大鲤鱼甩着尾巴被江山拉上岸来,然后双手抱着欣喜若狂地去送给妈妈东白荷。

这是一个非常清晰非常完整的梦,绝不同于平常支离破碎残缺不全依稀仿佛的梦境。

江山感到奇怪,这是不是对今天三妹江南手术一种良好的预兆呢?

上午10:30,年轻漂亮的女护士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应用具,来给三妹江南插胃管。

一贯开朗活泼的三妹江南,刚刚还是笑语喧哗,此刻浮动在白皙面容上的就只有冰雪一样的严肃和一丝丝轻雾般的担忧了。

一般大手术好像都要插胃管的。前两天,邻床年轻靓丽天性喜气一笑倾城的高毛久,刚刚做了肾上腺瘤切除手术,而她是在进入手术室以后插的胃管,而且据她说好像也不是十分难受。

人与人真的不一样,人与人真的不能比。各位看官,你留心观察周围的人,一定会发现同样的结论。

高毛久插胃管不很难受,可是三妹江南却完全不同,三妹江南非常痛苦,如果你在现场,你绝不会怀疑她的痛苦。

三妹江南在大哥江山眼皮子底下插胃管的整个过程,使江山切身体会了什么叫痛苦。同屋的病号和家属,也都切身体会了三妹江南的痛苦。三妹江南痛苦的表情,痛苦的眼泪,特别是胃管里流出的鲜血,真切地解释了三妹江南的痛苦感觉。

胃管下得很不顺利,护士一个劲地说,“往下咽,往下咽------”三妹江南一个劲儿地咳嗽,憋得满脸通红,泪水溢出眼角,滚落鬓边。

江山在一边焦急万分,一个劲儿地鼓励三妹江南说,“坚强一点,没有翻不过的山,没有跨不过的河”。可是,此时一切努力都显得太苍白、太无力、太没有意义!江山恨自己不是传说中的神人,恨自己不能化解三妹江南的半分痛苦。

手术很顺利,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江山、妹夫伟民、同屋的一个小伙子,我们三人一起,从手术车上托起麻醉中还未完全清醒的三妹江南,然后轻轻放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此刻是3月20日下午4点整,三妹江南要在这里观察大约一个对时以后,方能回到17号病房。

大姐江英、阿弟江中、小妹江北相继打来电话问候三妹江南手术的情况,江山替三妹江南接到了四百里之外亲人的牵挂。

江山感到喉咙发痒,不时咳嗽,已有三天。三妹江南说:“这是感冒的征兆。”十多天以来,同屋的几个陪护,已走的,陆续来的,除了两位体质特好的,几乎都陆续发生了感冒。先是买一袋盐,每日早晚用盐水漱口消炎。晚上回住处时,又在药店买了止咳枇杷颗粒。有用无用,胡乱试试也就挺过去了。

第二天去医院晚一些,因为三妹江南在监护室,去得早也没有事。况且妹夫伟民已经从西安回来在医院守护,江山也就放心许多了。在街头小店买个米多鸡腿馅饼,一杯豆浆,边吃边步行去大学路附近的一个大商场,准备在那里买一条被子,晚上值班轮流休息用。医院周围路边店里都有被子出售,而且很便宜,一条三四十元,但是不能买,据说都是黑心棉做的,不干净。在商场床上用品区里,热心的服务员介绍以后,江山89元买下一条最便宜的被子。另外买了拖鞋牙刷之类,准备给阿弟江中、阿美用。

到医院是九点半以后、不到十点的样子,不曾想三妹江南已经回到了17号病房。同屋的陪护、高大黑胖的老张笑着大声对江山说道 :“这可不行啊!关键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

江山惭愧地自我解嘲道:“不是一个对时吗?怎么回来这么快?”哈哈,关键时刻用人的时候,临阵脱逃了。

三妹江南平静地躺在床上,无力的样子,依然白皙的面容里,隐含依稀可见的痛。

江山对三妹江南说:“手术很顺利,底下就是熬时间了,只要熬够七八天,慢慢康复了,就拆线出院回家了。”

事实上,确如江山所说。

接下来就是每天大量的输水。

3月23日,周六,手术第四天上午,三妹江山已经通气,可以吃东西了。这是手术后康复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3月26日,周二,入院第17天,手术第七天,引流管、尿管相继被拔掉。

3月27日,周三,入院第18天,手术第八天,腰腹部一揸长的刀口缝合线被拆掉,随即办理了出院手续。

此刻,江山坐在自己家里自己的电脑前面,一边听着经典老歌,一边记录着过去十八天里,在郑州陪伴三妹江南度过艰难时光的经历。

那一幕幕情景,虽然相隔不远,却已经恍然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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