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顶山的白石岩,默默无名,也许在很多当地人眼里,它不过是一块大石头罢了,无奈,尖峰耸立的白石岩,至今都没有被人瞧上。
离开乡道,沿着路窄弯多的土路颠簸而上,一路迷糊,睡了一觉又一觉,白石岩才真容显现。
远看白石岩,形似大象,横卧山头,顺着山路慢慢靠近时,石峰挺拔,岩壁陡峭,树依石而生,姿态万千,宛如一幅山水工笔,古不失韵,沧桑且苍绿。
山高,并非人为峰,石立山巅方为顶,树生石尖才算作峰。
山水望穿寻故人,云雾过后石为颠。遥观雅致正浓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位老者声音:“敢问贤士,此地可是白石岩?”
“先生,此地正是白石岩。”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
老者捋了捋花白胡子,点头笑笑:“好一个白石岩,老夫向往已久啊!”
先生的穿扮,有些似曾相识,再也熟悉不过,心里正琢磨着……老者高叹:
“我法何辞万口骂,江南倾胆独徐君。谓吾心手出异怪,鬼神使之非人能。”
听闻此诗,顿感震惊,惊讶问道:“先生,您是,是,,白石前辈吧?”
老者扶了扶有些破旧的眼镜框,睁大了双眼,也惊讶道:“哈哈哈,老夫正是齐白石!嗯?此诗,贤士为何这般熟悉?莫非?”
我即刻作揖致敬:“白石先生,久闻大名,今日终见,深感荣幸。”
先生疑虑尚存:“贤士,您是?”
此刻,我内心激动不已,与先生娓娓道来:“白石先生,小生阿纳,巴蜀人士,十余年前有幸与央美结缘共度数载,受诸多先生精心赐教,晚辈之业深得暖育,甚是感慨;而今业已入世多年,耕耘主业不忘尽精微而致广大之教诲,识时务而笃行,颇受众友抬举,前方敞亮如旭日东升,初心常在。”
白石先生上前与我握手,惊喜万分:“唉呀,后生且同行呐,难怪熟知徐君悲鸿老院长啊。”
先生叹了叹气:“只可惜,悲鸿走得太早,天妒英才呐!”
我安慰道:“先生不必忧叹,您和老院长的故事,一直激励我们后人接续传承,不知先生为何今到白石岩呢?”
先生抬了抬手指向尖峰:“后生,我们登顶再叙。”
登顶而上,众山群绕,霞光镶嵌,万丈深渊草木千万顷,山河锦绣之景美不胜收,美到双眼都看不够、壮到内心都装不下。
秋风拂面而来,白石先生拄着拐杖,望着远方,长思许久……往事历历在目,浮上心头:
“悲鸿妙手绘骏驹,笔走龙蛇似有神。
骏马奔腾入云端,形姿豪放震乾坤。
墨色深浅显筋肉,笔锋锐利见骨痕。
马蹄踏破万重山,雄姿英发传千古。”
“先生,好诗,老院长在天若知,定会感动。”白石先生诵读完,我立即拍手叫好。
白石先生看着我,问道:“今日风光正好,不知后生有何感慨,待我洗耳恭听呐!”
“先生,小生才疏苍浅,怎敢与先生相比呢……”我谦逊道。
未等我讲完,白石先生边笑边捋胡子:“哈哈,虽英雄不问出身,好在吾等出师共缘,晚辈不可谦虚过余,尽管畅抒己见,随心尚好,快快与老夫对决对决!”
远方山河交织,见先生执着,我特地清了清嗓子,急寻灵感源头:
“悲鸿执笔,骏驹跃然。墨色流溢,神韵天成。骏马奔腾,势如破竹。骨肉匀停,雄姿英发。蹄踏千山,气吞万里。遗世独立,千秋万世。”
“好啊好啊,运词洁净而直率,气度不凡呐。”白石先生拄了拄拐杖,连连点头称赞。
我拱手作揖:“先生,过奖过奖,晚辈还想再听先生……”
白石先生侧过头,摆摆手,提高了嗓门:“知我者,徐君!此生足矣!”
见先生不语,我也不好再言。
临别之时,先生转头停下来:“白石岩,与老夫齐名,此般美景,乃人间难得,今有幸到此一游,与后生同忆悲鸿,也可堪称同道中人、忘年之交啊!后生,有缘再见!”话音刚落,先生疾步而去。
望着先生远去的背影,莫名的伤感,如同白石岩,石壁沧桑,令人愁忧。此刻,马蹄声由远渐近如闷雷轰隆而来,响彻云霄,万马奔腾之独景,浩浩荡荡……化作一幅奔马图飘落而下,徐老笔下新马,神韵依旧,只是行行题字,震动心扉:
“白石今游南华五顶山,巧遇后生阿纳;隔辈师徒吟诵,共忆峥嵘往昔。昨夜通宵画马,原为马街之作,不巧二位诗词惊扰,万马云海迷向,头马返回禀报,方知二位寄思于马,翻阅天庭回音,白石风骨依旧,后生阿纳人文不俗,敢问白石何时相约作画叙旧?顺听阿纳再抒感言!盼遇。徐悲鸿,亲题。”
不巧,齐老早已消失在茫茫林海,我只能尽力高唤:“白石先生,徐老前辈回信啦!”尽管这召唤之音在山间碰撞回荡,最终却了无音讯。不料过了半天,白石先生从八方传回:“后生!替我向徐君转述:‘悲鸿垂墨,马姿豪放。骨肉毕现,神韵悠长。足踏青云,志在四方。骏骨如铁,雄心似钢。遗风千载,永垂丹青。知我者,徐君!此生足矣!’”
齐老此段豪词对仗,我自然读懂,万匹骏马飞奔而去,留下一身尘埃……
下山前,再望白石岩,些许孤独萦绕心头,好在,其立天地之间,有万物作伴;好在,历水滴石穿,终多彩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