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万和他的英雄父亲

老万，年轻时上山下乡当知青，前前后后上过两次大学，在国家机关工作期间又到地方挂职，学习工作经历可谓丰富。其父万老，抗战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军人、老干部，战争年代上马杀贼，剿匪除霸，堪称塞北远近闻名的英雄好汉。万家父子都是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典型北方汉子，为人处世与人生见闻颇显云水襟怀与天地精神。

01 英雄父亲

万老年轻时英勇善战，唯独不通文墨，与“小年弄文墨，不识戎旅难”的书香世家子弟恰好相反。

解放初期，意气风发的万老已是塞北某地公安局局长，当时还在倾力清剿边地匪患的阶段。出于建立和巩固人民政权的需要，对于罪大恶极的匪首和欠有人民血债的匪徒必须执行枪决，这种执行死刑的命令还必须得是当时的万老亲自签署。

据说，当时的万老整整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跟着年轻的秀才部下专门狂练“同意枪毙”和“万时雄”几个字。结果，万老签署的第一张执行死刑的命令，下面签署的竟然是：“同意枪毙万时雄”。“同意枪毙”和自己的姓名“万时雄”中间没有标点，更没有断行……

以后每次说起来，万老都哈哈大笑地说：“格老子地，我这是自己把自己枪毙了一回。”时隔多年，在塞北地区人们还说起他们这里第一任公安局局长万老英雄当年这一笑谈。

02 英雄不倒

那个年代是激情燃烧的年代，也是年轻人崇拜英雄的年代。意气风发的万老是塞北传奇式的英雄人物，自是当时年轻男女崇拜的对象。

年轻时的万老特别像十多年前改编自同名小说的电视剧《狼毒花》里的男主角，从一个草莽英雄变成一个威震敌胆的抗日英雄。还有一点，就是他们又都是能饮酒、善饮酒的英雄好汉。既有打虎英雄行者武松那般酒壮英雄胆、酒成英雄业的一系列英雄豪杰之举（所谓酒多胆愈大、酒多气愈壮、酒多勇愈神），又有酒败英雄事(所谓英雄醉酒“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那般的无奈。

因为醉酒生事违反了作风纪律，进入和平年代的他受到了组织处分，离开了剿匪除霸的干警队伍。从那以后，年富力强的万老到了塞北某国有林场当副场长。英雄不倒，在一派荒凉中，他带领林场干部职工苦干几十年，是塞北大地林业建设第一代功勋人物之一。

据说，到林场工作后万老再也没有醉过酒，虽然有人约他喝酒时从不拒绝，但总能把持住饮酒不过量。每次还严肃告诫约他一起喝酒的人，尤其是对私下里笑称老场长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那些晚辈后生们说：“说起来酒也不是个坏东西，可就是千万不敢放开喝。酒喝多了，出了事你就得担上责任……”

03 下马草军书

进入改革开放年代，万老已是总场场长了。有一次林场机关调整工资，管财务的干部拿着工资发放表找老场长签字。老前辈带上老花镜，把后面一栏与每人对应的工资数字从上瞅到下，忽然厉声问道：“这个是谁个，怎嘛工资比我还高那么多，咱场子里什嘛时候来了个工资比我还高的人？”财务干部是个年轻女同志，当时就慌了神，赶紧回应：“怎嘛可能，咱场里哪有工资比您高的嘛？”她急忙顺着老场长指的地方看过去，紧绷着的眼神一下子笑得快流出眼泪来了：老场长手指人名之处赫然是“合计”两个字……

20世纪80年代末期，已经是地区行署林业局局长的万老快到退休年龄了，组织上特意安排他参加了省里林业系统的访日代表团。

最令人忍俊不禁的是，一次参观一家日本农户，户主几乎比万老岁数小不了多少，当年作为少年兵员被征招到过中国。听人介绍说万老当年是塞北抗日英雄后，激动地一个劲地立正鞠躬，特别恳请万老一定要留下墨宝以作纪念。多年来这个怀着忏悔之心的日本老兵，原来是中国书法艺术的狂热崇拜者，在他眼里这个德高望重、不怒自威的老者一定是书法高手。

拗不过户主盛情，特别是年轻后生们喊“老局长就写您最拿手的”起劲撺掇，万老大气地说：“毛笔字就不写了，拿钢笔写几个早先常写的字吧。”旁边的后生们马上“同声翻译”给户主：硬笔书法，中华硬笔书法。

气定神闲的万老挥笔写下“同意枪毙”和“万时雄”几个字，当然是上下分置的两列竖体大字。一同出国的晚辈后生们回来讲，事后万老讲的让他们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40多年前交过手，这多年过去又来握手。后生们回应的也够好：老局长，当年您是“上马击狂胡”，现如今您是“下马草军书”！

04 好汉老万

老万的人生经历虽赶不上万老那般荡气回肠，但光明磊落、豪爽仗义、洒脱不羁完全类同其父。

说起豪爽善饮，老万丝毫不亚于其父。他这方面的“金句”笑谈在朋友圈广为流传。早年他曾在地方挂职副县长，有一次接待一个世界银行合作项目外方考察，相互致酒时老外说“thank you”,老万马上回应道：“哪里用三口呦，一口干！” 实际上，老万正正经经是大学生，当年工农兵学员毕业，改革开放后又正式“回炉”，地地道道上过两次大学呢。

就这“thank you”的回应，比起他“见义勇为”时候说出的金句还真算不上什么。那是老万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刚刚三五年，有一次他跟着一位瘦弱文气接近中年的同事到东南沿海大城市出差。那时候社会治安远远比不上现在这般规范，他们在乘坐公交车的时候看到了小偷，身高力壮的老万毫不犹豫地抢上去，一把揪住了小偷的脖子。孰料冲出来好几个小偷的同伙，一下子把老万围攻在其间。情急之下，老万急呼那位同事赶紧过来帮忙，哪里料到千呼万唤之下那人却好似看不见听不到一般。

这次知情兵团排长出身的老万扎扎实实吃了亏，那真是“一虎难敌群狼”，受到小偷团伙群殴的老万不但抓贼不成，反而眼瞅着他们作案后跑掉了。当时，老万怒火中烧，不顾自身伤痛，怒斥那位作“壁上观”的同事：“你就是那不下蛋的鸡，要你有什么用，就不该留着你，就该杀了你。” 这以后成为好多年轻同事“教训”不作为、不担当、不进取的“懒政、怠政”者的妥妥“金句”。

人都说老万这见义勇为没做成，主要是他这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热血汉子，遇到了一位“遇事躲着走”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说归说，以后在同一个单位相处的那么多年里，老万还不乏为这位有些懦弱不堪的年长同事仗义执言之举。

05 好人老万

老万人过中年以后，是某国家部委直属单位的领导干部。

当时那个年代，逢年过节各单位都要安排“礼尚往来”，像老万这样的领导都要代表单位往外派发礼品。与别人截然不同的是，老万每次都把单位安排的礼品份额退回拒收。

豪爽大度让出“教授”级职称，堪称老万最为人们佩服的一件事。在公职单位，职务职级最为人看重，这其中又分为行政职务与专业技术职务。专业技术职务就是常说的职称，比如“教授”“研究员”“高级工程师”等。客观地讲，各单位像老万这样的资深领导干部，大都能解决“教授”“研究员”之类专业技术职务。

有些资历条件远比不上老万的年轻干部，都“想方设法”给自己解决这些问题，结果因为显失公平，引起告状上访的事件也不鲜见。大家议论起这些事的时候，总会说：看看人家老万，资历条件和谁都能比，组织上主动要给解决教授级职称，人家坚决不要，说还有好多搞业务的人需要解决还解决不了呢！

有人就这事还真问起过老万，一向说话大开大合的他很认真地说了一句：“那句老话说得好啊，咱们吃鱼身子，鱼头鱼尾得留给别人啊！”接着又很快恢复了他那固有语言风格：“你说咱们坐上飞机了，还能想着在飞机下面挂上爬犁，上面再夹带自己的私货吗 ？!”

从此，忠正耿直、疏阔豪气的老万在人们心里不再只是 “老子英雄儿好汉”，而是深谙“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欲成大器，先要大气”“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等国学文化精髓，能安安心心做好本分角色、认认真真干好本职工作、不为名利而争斗、不为钱财而纠结的“中国好人”形象。

06 见地不凡

老万的确是一个心地正派、心智极高而言行又不拘小节之人。与老万有过直接接触的人，对他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语言风格多有领略。在“公款吃喝”等风气不正现象颇为人们议论的年代，他给我们讲起曾经出差去过的一个地方，因为出现领导班子窝案被公布出来。说那个地方那些贪官，只顾自己私利忘却了自己的天职良心，不把老百姓放在心上自然被老百姓唾骂。说的是那个地方盛行以乌龟的蛋吃吃喝喝，像餐厅按位上菜点大虾一般，说那几个贪官尤其讲究这个。等到端上来的时候，发现不够一人一个，数来数去还是差一个。所以民间盛传“十个贪官九个王八蛋，结果还少算了一个” 。

20世纪90年代，老万带队到地方考察增加农民收入，说起“种植业发展靠什么能增收”问题，他又是即兴说出：要是能种上“摇钱树”就好了。当时大家一笑而过，觉得老万又是脱口而出的“金句”而已。到现在，老万退休已经超过10年。当年他这一“金句”，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现实。

近些年，现代农业条件下“中国苹果之都”“中国蜜柚之都”“中国茶都”“中国食用菌之都”等，都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生动写照，活生生的漫山遍野“摇钱树”。就在前几年，这里面最“名不见经传”的食用菌，在后起的黔东南山区产业扶贫基地，适宜地带的荒山野岭“菌棒上山”，白色菌棒漫山遍野银光闪闪，山地木耳亩产值可达10万元。以前，为了解决吃饭问题，我们祖祖辈辈勤劳质朴的农民把梯田开上山。如今，脱贫攻坚衔接乡村振兴，又把荒山野岭变成了真正的金山银山。

智者“自带光环”。在行业领域，老万也是一个务实求真、经验丰富、心思通透、见地不凡的“好人”“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