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如黛颂楷模

2009—2010年我在云南挂职工作期间，到过时代楷模杨善洲曾经主政的滇西保山市，路过了他的家乡施甸县，只是未曾到过他退休后建立起来的大亮山国有林场。2011年，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全方位展示杨善洲先进事迹的《党员干部楷模杨善洲》系列图书。读后深感震撼，那是杨善洲先进事迹的复原与崇高精神的写真，是 “仁者如山”“公者千古”“天下为公”传统文化精粹的解读，是不忘初心、公而忘私、无私奉献时代精神精华的写真。

01 仁者如山

中国多山，山是大地的骨架。千百年来，山深刻影响着中国人的生活，它的分量称得上“重如泰山”。

在传统文化中，“山”蕴含着高瞻远瞩的气魄，有其高、深、博、大之质，一直都是令人尊敬和景仰的。《诗经》中写道：“嵩高维岳，骏极于天”，形容山的高大、稳固、巍峨。

中国人乐山，对山的情感极重。山，既是自然之山，更是审美之山。仁者乐山，大山即仁者，仁者即大山。自然之山厚德载物，遂具仁者高尚情怀；仁者情怀高尚无私，亦如自然之山高大壮伟。

2011年《感动中国》十大人物获奖者杨善洲，是“仁者情怀高尚无私，亦如自然之山高大壮伟”的典型。

1988年3月，身为云南省保山地委书记的他，主动放弃组织安排他携家人进省城安享晚年的机会，选择到荒山野岭去植树造林，以最朴实的“报恩”和“担责”心态，去实践自己“要为家乡做一两件事情”的承诺。

他以普通大山之子的身份带着一颗赤子之心，退休当天就背起铺盖赶到了离大亮山最近的黄泥沟，翌日大亮山国社联营林场正式挂牌成立。为了实现“帮家乡办点实事”的承诺，带着大家开始了艰苦创业。他和林场职工一样，起早贪黑上山挖塘种树，吃的是一个锅里的饭，住的是一样的油毛毡窝棚，不要一点特殊照顾，执意要和大家同吃同住同劳动。

2009年4月，杨善洲把自己用22年时间带领大家辛辛苦苦创办的面积达5.6万亩、活立木蓄积量价值已经超过3亿元的大亮山林场经营管理权，正式无偿移交给施甸县林业局。这就是一位老地委书记帮家乡办的实事。

2010年春天，已持续半年的干旱使得很多地方行车路上黄尘飞扬，颇有北国黄土高原早春景象。那正是我在云南挂职工作期间，印象深刻的是，当时云南很多地方特别是山区百姓饮水变得异常困难，以至于当地政府出动消防车为群众送“救命水”。

人们真正体会到杨善洲造林之举的功德无量，就是在2009年10月至2010年5月间百年一遇的旱灾中。即使2010年春天那样的百年不遇大旱，施甸县大亮山附近群众家里的水管却依然有清甜的泉水流出，他们的水源地正是大亮山林场。受旷日持久的干旱影响，水管里的流水较之以往细小了很多，但足以让附近的村民心满意足，也让他们对杨善洲的功劳更加念念不忘：“多亏了老书记啊，要不是他，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实际上，在新中国成立前，饮水最困难的年代，这个地方村民婚丧嫁娶用水都要纳入人情簿子。大亮山林场最显著的社会效益就在于有效解决了当地群众的人畜饮水难题，承担起周边几个乡镇数万人的饮水供给任务。随着大亮山植被状况明显改善，山林的水源涵养功效得以很好发挥，村民再也不用为饮水犯愁。

发端于大亮山林场的植树造林热情还波及到了更广的范围，影响带动整个施甸县的植树造林热情都在上涨。1988年施甸县的森林覆盖率为17.1%，2009年提高到了44.8%。20多年过去了，曾经山秃水枯的大亮山完全变了模样：森林郁郁葱葱，溪流四季不断；林下山珍遍地，枝头莺鸣燕歌……

这完全是得益于杨善洲退休后带头植树造林的义举。他以自己的善行，为人民谋取真实的福祉；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书写广袤大地上的莽苍绿意。山林交融，雄秀与苍茫交融，“青山不墨千秋画”。

人间扬善，仁者如山。自然之山厚德载物，仁者情怀高尚无私，彼此照耀辉映。大山是仁者在天地间的剪影，仁者是大山在人文中的写真。大山得仁者深情观照而灵性浩然，仁者仰望大山而攀跃做人做事最高标的。

02 公者千古

“公者千古，私者一时”。为了国家付出生命，为百姓谋利益、谋福利，足以让美名流传千古；为一己谋私利，只能显赫一时。

这句名言出自清代湖南巡抚吴大澄撰书的《峿台铭》，其中最后一段话很有哲理：“园林之美，豪富所私；山川之胜，天下公之。公者千古，私者一时。大贤已往，民有去思；思其居处，思其文辞。次山私之，谁曰不宜？”

自古以来，园林的美景，豪富们常常据为私有，而山川的美景，天下人共同游历。公共的永远存在，私有的不过一时。历史上的大贤人已经长逝，后来者常常反思，联系峿台的往昔，想到元结写的文章，即使说他私有此地，有谁会说不适宜吗？

由“公者千古，私者一时”，到“次山私之，谁曰不宜？”，最让人联想到的是杨善洲退休以后扎根大亮山，带领大家义务植树造林，历时22年艰苦奋斗、含辛茹苦，建成面积5.6万亩、价值3亿元的大亮山林场，后来将大亮山林场无偿捐赠给国家。

2011年感动中国人物杨善洲颁奖词：绿了荒山，白了头发，他志在造福百姓；老骥伏枥，意气风发，他心向未来。清廉，自上任时起；奉献，直到最后一天。六十年里的一切作为，就是为了不辜负人民的期望。

流传于滇西保山市施甸县的民谣：杨善洲，杨善洲，老牛拉车不回头，当官一场手空空，退休又钻山沟沟；二十多年绿荒山，拼了老命建林场，创造资产几个亿，分文不取乐悠悠……

“民意闲谈中，政声人去后。” 这是千古不易的规律。街谈巷议、民谚童谣，最能道出民心民意。其中最生动最形象的就是民谣，它最能真实地表达人民群众的爱憎。民谣反映民心，“民心是最大的政治”。

与“公者千古”相对应的“私者一时”的典型，则有利用职权建造供个人享乐的豪华私家园林的“大老虎”。2022年1月17日，反腐主题电视专题片《零容忍》第三集《惩前毖后》，披露中国科协原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陈刚让人出资数千万元在北京建私家园林的贪腐细节。

2002年到2014年期间，曾长期在北京任职的陈刚，让商人出资为自己建占地面积109亩的私家园林，建筑面积3000多平方米，建有中式四合院、西式临水全玻璃别墅、日式庭院等，内有极尽奢华的半悬空游泳池、人造白沙滩、影音室、按摩房等场所，沉醉于自己打造的“品质生活”空间。由于这处园林违反北京城市总体规划，在陈刚被查处后已经被拆除。

历史上以至现实社会里，那些被私欲困在囚笼里的人，欲望日渐膨胀，竭尽全力攫取财富，却不明白自己的生活何以越来越迷惘和纠结，日甚一日地充满挫折与焦虑，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和存在感，以至于日渐滑向深渊。

实际上，私欲与诱惑太多确实是一种负担。心的通透不是因为没有杂念，而是在于明白了取舍。

03 天下为公

“夫仁者何以乐山也？曰：夫山崔嵬，万民之所观仰。草木生焉，众物立焉，飞禽萃焉，走兽休焉，宝藏殖焉，奇夫息焉，育群物而不倦焉，四方并取而不限焉。出云风，通气于天地之间，天地以成，国家以宁。是仁者所以乐山也。”（汉•刘向《说苑》）

山高峻伟岸，万民敬仰。草木生长，包容万物，孕育众生，财富增殖，生生不息，慷慨无私。生云出风，天地贯通，雨露润泽，氤氲化育，万物赖以生长，天赖之而高远，地赖之而辽敻，志士赖之激扬蹈励以养奇伟之气。

仁者乐山，仁者如山，意在胸怀仁爱之心，具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德行。傲然屹立，无所畏惧，向善向上，厚德载物，志存高远。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自强不息地尽自己的责任。

在差不多10年期间的地委书记任上，杨善洲将自己的权力全部用在了解决百姓吃饭问题上。在位高权重的人生事业巅峰时期，基本没看到他活跃于招商引资的现场，更不可能见到他与老板们推杯换盏的场面。

他身上有着很重的农业情结，这与他生于斯长于斯有关，更与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特殊年代有关。他讷于言而敏于行，他除了下乡还是下乡，就连党的总书记来了，他居然也是从样板田里被急召回去的。

以至于时任总书记胡耀邦感慨：“如此朴实的地委书记还真不多见！”并为他手书一联：“心在人民原无论大事小事，利归天下何必争多得少得。”应该说，这既富含禅意况味又充满人民性和党性的联语，是对杨善洲当时已经达到的人生境界的很好总结，也是对杨善洲毕生努力方向的很好昭示。

早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杨善洲就以高度的自觉，以自己近乎严苛的方式， 穷尽一生书写为民情。一位地委书记，政策允许范围内的照顾也不给家人享受，妻子和家人始终生活在农村老家。不论是担任县委书记还是地委书记任上，组织上要把他的家人转为城镇户口，都被他谢绝了。他说：“身为领导干部，我应该带个好头。我相信我们的农村能建设好，我们全家都乐意和8亿农民同甘共苦建设家乡。”

1975年夏天，家里的房子因年久失修，每逢下雨便到处漏雨，全家老小实在无法居住，妻子专程跑去找他拿点钱给家里修房子，他掏出身上仅有的30元钱交给妻子，说：“你先买几个瓦盆接一下漏，暂时艰苦一下……”

他的工资时常用来接济贫困群众的生产与生活，后来退休金也经常用在林场建设上。1995年，全家想方设法借了5万多元钱，在他退休回到大亮山种树的施甸县城附近买了一块地盖起一间房子，妻子找他凑钱还账，杨善洲东拼西凑拿出了9600元。老伴只好又一次含着泪水回去，把刚盖起来的房子卖了。

退休后选择到异常艰苦的地方去种树，植树造林20余年遇到那么多难以想象的困难和挑战，自己和家人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毅然把价值超过3亿元的林场无偿交给国家，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让夕阳人生散发出如此炫目的光彩？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在人类社会游戏规则中，最有力量的不是物欲贪婪与获取，而是创造性的贡献。而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格与事业，才是真正的事业 , 才是能够兴旺发达、基业长青的事业。

仁者乐山，象大山一样岿然不动坚守自己的信仰、信念，淡泊明志，不为物欲所左右，“泛爱众而亲仁”。恬淡素朴、远离名利，只为奉献、不为索取，这就是中国人的独特美学、精神哲学。

山如仁者，有仁者气象和博大涵抱，具开阔视野和凌云豪情。仁者如山，视野和格局决定了人生的能量，因为志存高远的势能与被激发的动能成正比。 一个既有做人担当、又坚守精神家园的人，无论在怎样的处境下，命运都不会让他失望。

大山即仁者，仁者即大山，情之所依、灵之所寄。山从不言高，只要你愿意，它会托着你的脚步，把你高高地举起超过它的头顶，那是离天最近的地方，让你尽情地览那众山的小……

“慎终追远，民德归厚”。人生不是一场物质的盛宴，而是一次灵魂的修炼，使它在谢幕之时比开幕之初更为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