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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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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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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婆

野庙桥的瞎婆听了扣英娘报了女儿和女儿男朋友的年龄后,只说了一个字“请”,扣英娘再报生辰八字,瞎婆却不再理睬了,扣英娘先是以为瞎婆年岁大了,起了瞌睡,就耐了性子,软了声去喊:“瞎婆?瞎婆。”瞎婆却是坐在手把黑亮如蛇脊的小靠椅里一声不吭。扣英娘终是恼了:“眼瞎了,耳也聋了,鸦声雀子上门了。”就悻悻的出了门,院门外就哄飞了一群正在踩水的公鸡,母鸡。

扣英娘走的没了踪影,瞎婆就让孙女苦丫用瓢舀了扬稻风尾掠扫的稻瘪,招呼惊慌失措的鸡们回来。苦丫却是挨着门框站着,一只脚放在门槛上抖:“瞎婆,你为什么不回扣英娘的话呢?”瞎婆听出话里的埋怨,就瞪了全是白仁的眼晴:“丫头片子,你懂个屁,俩个孩子都属虎,生辰八字再合也是不合,男虎女虎一对虎,入了洞房一世苦,哪还要问四柱宜不宜,犯冲不犯冲的。”又用手去扶头上的拢子:“又不能说破,现在的男女,哪还有耐性等到结婚的那天,干柴烈火早就做成了事,如果我照实说了,不就坏了一桩婚姻,多了对痴男怨女,不全要赖在我的身上。”就用手却摸了椅子旁的拐棍:“要是拣好话说了,结了婚出了事,又得说我奸滑,所以才装着睡了。”然后瞎婆却怒了:“姑娘家家的,坐没坐样,站没站样,脚放门槛上抖。”就站起了身,向苦丫方向的空气里挥了拐棍,苦丫兔子般的跳过门槛,站在门檐下笑,瞎婆的眼晴定是装瞎的,什么事她全晓得:“瞎婆,瞎婆,屁股敲锣……。”瞎婆就笑的脸上的褶皱变成了一颗核桃:“苦丫头,不要龊的狠,当心嫁不了婆家,就有得笑了。”

苦丫在院门外的槐树下撒了稻瘪,诱着鸡们回来啄食,人却躲到院门后面。领头的花脖子公鸡就装着不经意的经过,高高的抬起左脚,又高高的抬起右脚,像是怕踩着地上的钉子,见周围没有威胁,就伸长了脖子试探着啄食了一颗,又迅速的缩回了头,再警惕的四处张望,见真的没有危险,就咯咯——咯——咯咯咯的招唤他的三宫六院一起过来,远处的母鸡就挤了过来,翘起屁股,埋着头的去啄食,公鸡则站在一旁,得意的扑扇着翅膀,扇起一地的尘土和鸡毛。

      一辆自行车火烧火燎的擦着门前的槐树,冲进了鸡群。母鸡们就惊惶的四处飞散,公鸡却飞奔过来,铁竖了花脖子上的羽毛,愤怒的鸡冠涨的血红。然后,苦丫就听到了惊恐的呼救:“苦丫,苦丫——救我,救我!”苦丫透着门缝笑的花枝乱颤,终是从院门后转了出来,手中的瓢却不偏不倚的砸在公鸡的头上,公鸡受了飞来一瓢,吓得飞也似的逃了。

骑车的女孩就撸起裤腿,看已起了几点啄痕:“坏蛋苦丫,你躲在门缝里看我笑话!”苦丫就向手心吐了口唾沫,去抹女孩的腿,女孩忙缩让了腿:“死丫头,去、去,去,你瘆不瘆人。”苦丫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扣英,你妈刚回去了,你没见着?”扣英向下撸直了裤腿:“见着了,我娘说我和建虎哥的属相不配,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所以我就来找你了,瞎婆瞎说了什么?”苦丫刚想回话,瞎婆却用拐棍敲了堂屋的门框:“俩个臭丫头,又在叽哩咕噜的说我什么坏话?扣英丫头,你娘来时,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俩人就伸了舌头,一起进了堂屋:“瞎婆,我没说你说我坏话,只是我娘不同意我和建虎哥的婚事。”瞎婆摸索着坐回了蛇脊扶把的小靠椅:“不同意就不同意呗,你着急嫁男人?等不及了。”扣英羞红了脸,噎的没了回话,就用眼睛看了苦丫,苦丫用眼睛对看了扣英,又用眼晴去看瞎婆:“瞎婆,好瞎婆,您给出出主意呗,您是手眼通天的瞎婆,您是村东头土地娘娘的闺蜜,您给想想办法哉。”

“滚,滚,滚,你别卖萌撒娇,我老婆子有啥主意,别给我戴高帽子。”

苦丫就用眼神去招呼扣英,俩人就一起蹲了去,一边一个,搂了瞎婆的脖子摇:“好瞎婆,好瞎婆,给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吗……。”瞎婆哪受得了这样的闹腾,忙告饶道:“俩个疯丫头,别摇,别摇了,再摇就散了老骨头了,我服了你们,服了你们俩个。”俩人就停了摇,手仍搂住脖子:“扣英,瞎婆也不能害你,你和那东村的小子属相真的不配,我不说,你娘问了庄上上了岁数的老人,仍会知道的。”扣英就如法庭上听了最终判决书的囚犯,失去了最后的幻想,松了搂脖子的手,瘫坐在地上,抽泣了起来。苦丫也没了主意,只得愁苦的看着扣英。

“不,我偏要嫁给建虎哥,建虎哥说了非我不娶,再多的困难和阻碍也要和我一起走下去,我不能负了他。”扣英像是说给瞎婆听,又似在给自己打气:“瞎婆,我不怨你,你如果有办法,肯定帮我。如果我死了,你也别记挂。”又哭着向苦丫说:“苦丫,我们从小玩到大,朋友一场,好好保重,我走了。”说完人已到了院外,院门外又是一阵鸡扑扇翅膀的声音。

瞎婆就用手拍打着蛇脊般的扶手:“哎——呦,活祖宗哎,我的鸡,我的蛋哎……。”苦丫却拦住了瞎婆的话头:“瞎婆,您给出出主意哉,您不能眼看着扣英姐出事吧?”瞎婆知道今天是遇见难缠了:“唉,你们别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唱双簧,反倒拿‘死啊’、‘死啊’的逼迫你奶。这样吧,你去东村把那臭小子叫来,我跟他说说,劝劝他……。”苦丫知道瞎婆松了口,没等瞎婆说完话,人已骑了自行车去了东村。

瞎婆嘴里念叨着:“时代变了,现在的女孩怎就变的疯疯傻傻的没了女孩子的样子。”又咯、咯、咯的招呼着鸡们进窝。苦丫却气喘喘的跑进了院门:“瞎婆,瞎——婆,人——来了,人来了。”瞎婆却没了好气:“臭丫头,别吵吵,别再吓着我的鸡。”苦丫忙放轻了脚步,冲瞎婆吐了吐舌头。

东庄的小子,个子不高,略显瘦弱,三七分的头发,戴了副眼镜,怯生生的靠着大门站着,给人觉的随时要逃溜的感觉。 “苦丫头,你出去,我有话跟建虎聊聊。”瞎婆说的不容置疑,语气里多了些威严。苦丫只得走了出去,经过男孩的身边,还不忘挥了挥拳头:“耶,加油。”男孩脸上却露了苦色,好似面前放了一堆刑具,等侍审讯的嫌犯。

“哎,东庄小子,你跟扣英丫头的事肯定是成不了的,属相不对,而且她娘早就放话,没有八万八的财礼,免谈。我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如果你实在想娶老婆的话,瞎婆给你指条明路,我家的苦丫长的比你的扣英水灵,而且苦丫没有父母,我做主,又不要财礼,我快要死的人,我要个财礼没用,倒是死后,这里的家当全是你的,你也不用一条道走到黑,何乐而不为呢!……”

    “瞎婆,您别说了,我明确的告诉您,我是来请您帮忙的,不是来听您出馊主意的,我好歹还戴了副眼镜,也算半个文化人,扣英我娶定了。”一直不吭声的男孩,却改了怯怯的模样,狠狠的踢了下门槛,走了。

苦丫看着男孩气呼呼的骑车走了,忙进了堂屋:“瞎婆,什么了?”

“妥了!”

“妥了?”

“妥了。”瞎婆脸上有了狡黠的笑。

扣英娘正牵着四只羊,去庄前黄花草地的田埂上去吃草,路上落了一路黑豆豆的羊屎。

“扣英娘,今天起的早啊!”瞎婆坐在榆树下用裁成方块的黄纸折叠元宝。

“哟,是瞎婆啊!您老早啊,什么时侯睬人了。”扣英娘还记恨着上次瞎婆装睡的事,说话里带了刺。

瞎婆好像没听出弦外之音,却岔开了话题:“昨天夜里,村东头的土地娘娘托梦给我,驻守鬼门的神荼和郁垒座下的老虎,因勇吃恶鬼有功,玉帝传下玉旨,特准虎男虎女,结为百年之好,恩泽后代。”

扣英娘听得瞎婆说的正经,就拽了羊,站在榆树下:“瞎婆,你说的玄,真话还是假话?” 瞎婆却自叠着元宝:“你瞧瞧,我这是给土地娘娘供奉的元宝。这等好事,土地娘娘能瞎说,虎男虎女要结了婚,家里都会沾光的。”扣英娘就半信半疑的牵了羊走了。

苦丫却从院子里跳了出来:“瞎婆,您又胡扯瞎编了。”瞎婆却笑了说:“还不是给你们逼的,别费话,帮忙叠元宝。”苦丫就上前帮忙:“瞎婆,能成吗?”“能成,肯定成,扣英妈最信我这一套。”瞎婆笑的有点狡黠。

“ 可是,扣英姐和建虎结婚,会不会相冲相克啊?”苦丫倒有了点担忧。

瞎婆停了手上的活,抬头望向远处,眼睛里的白仁却有了摄人心魄的炫白:“有坚贞的两情相守,所有的属相都是相配的,所有的生辰八字都是合的,所有的四柱都是相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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