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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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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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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手

赖塔凹的刘一手,小镇赌界的扛把子,妇孺皆知。虽人不起眼,普普通通苏北老农民的标准长相,只是手却长的蹊跷:白净细嫩,手指纤长如笋尖,赛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女。

 赖塔凹地如其名,地势低凹,四周多水洼,又处小镇西北偏隅一角,故凹里的人出行困难,交通闭塞,就滋生了一众无赖闲汉,穷极无聊时就聚集一处,赌钱打牌、喝酒吃肉。

 刘一手从娘胎里一出来,就感受了牌文化独特的文化魅力,在其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终是领悟了其博大精深的奥妙,练就了一身有条件时赢钱,没条件时创造条件赢钱的绝活。

 终是一天,在完胜全凹里所有的牌手后,就叹息了凹中再无对手。高手最大的痛苦莫不如此,“问苍天,孰能为吾敌手?”刘一手站在赖塔凹最凹处的月光里,月光如柱,他就觉了自己就是一只蛙:“我定不能做了这井底之蛙,何不睥睨了全镇、全县——不对,是全中国、全世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刘一手带着做大做强这份事业的憧憬离开了赖塔凹。

 自此之后的刘一手,四方厮杀,鏖战全镇,二八杠、斗地主、掼蛋、炒锅、炸金花、三六番、晃晃者……不论大小,从不拣嘴,样样通吃,终是踏着众多牌友的妻离子散,家无宁日,千金散尽再不来的苦楚,闯荡出了一方名声,又因他死扣下庄牌,好留一手,江湖人称催命绝户“刘一手”。

     名声有了,却未变现,银行里也没有太多的积蓄。儿子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刘一手就在小镇买了块地皮,建了两层小楼。建了一半,楼板钱却没有着落,就跟老婆扳了手指头,细细数排了亲戚朋友,发现全已借遍,只得央求了水泥制品厂的本家刘老板,刘老板倒也爽快,答应赊欠两层楼板钱,年底付清。楼房终是建好了,却欠了一屁股外债,刘一手就随了娘家侄子去了县城打工,只是他早已懒散惯了,打工的苦定是吃不了的,再心疼了自己的一双细净白嫩的玉手布满了擦痕,就萌生了退意,第二天结算了工资,卷了铺盖回了小镇。

 女人早已知晓男人的秉性,争吵了几次,只得放任了。一天晚上,刘一手备了一桌酒席,请了刘老板来家喝酒,又请了赖塔凹的两个发小作陪,刘老板欣然赴约,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四人已是兄弟相称。女人收了碗筷,四人围坐四方,搓了麻将,刚开始,四人互有输赢。过了子时,刘老板就再难成牌,几圈下来,面前已没了赌本。刘老板想着扳本,就向刘一手借钱,刘一手有求必借,见刘老板略显迟疑时,又放水几场。鸡叫三遍时,四人终是息了手,刘老板输的灰头土脸的回去睡觉,两层楼板钱定是没了,反欠了刘一手五百块,刘一手却留了两个发小吃了早点,又各塞了两条烟。

      后来,刘一手又结识了毛骨垛毛三姑娘的儿子和杀猪卖肉的洋大宝子。小镇的人就闲说了刘一手的媳妇是俩人帮忙出的财礼。只是毛三姑娘的儿子尿性,一次输了钱后,居然自剁了多出的一根指头。

 近些年,小镇兴起了众多的棋牌室,管吃管喝管撒尿,管接送小孩、孝敬父母,农忙时帮忙割麦栽菜,浇水施肥,平时积分领鸡蛋,逢年过节,还有红包、礼品赠送。这等好事,刘一手定不会错过,就成日的光顾了这合法的赌博场所,再不必躲躲藏藏、担心受怕了。

 这一天的中午,街道上如往常一样鲜有人走,旗牌室里却热闹非常。刘一手正背对着门口坐了,桌子其它的三面坐了三个女人,女人们的丈夫都是小镇知名的老板,女人们也是参加过县城大场子的人物,倒也不惧刘一手的威名,却稀罕了刘一手的一双纤纤玉手,时常无人时放在自己的腿上细细把玩。

 刘一手正打了一手好牌,却见屋里的人像屎坑里丢了块砖头,哄飞起一群苍蝇,一群人就向后门跑去。刘一手忙站起身,也想跟了去,却见两个穿制服的人挡在过道里。棋牌室的老板娘从里间正泡了咖啡出来:“喂,领导,我这里是领了执照的,每年都交了派出所管理费的。”穿制服的却不搭理:“谁是刘一手?”刘一手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就想开了:“是卖肉的洋大宝报的案?不可能,他本就洋里洋气的,前天还送了我二斤肉呢!”“那一定是毛三姑娘的儿子,但他自己剁掉了自己的第六根指头,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又没逼他赌钱,他自送上门的。”刘一手的脑门上就起了一层汗:“肯定是这小子,妈的Ⅹ……。”刘一手心里正骂着娘,穿制服的喝着咖啡跟老板娘说话:“我们是法院的,找刘一手签收一下法院的传票。”

      原来是刘一手在苏州打工的儿子迷上了网上赌博,欠了蚂蚁森林、蚂蚁花呗、蚂蚁借呗、蚂蚁庄园,360借条、百度借条、京东金条,白猫贷、花鸭借钱,马上消费金融、有钱花……好几十家借贷平台的钱,最后给蚂蚁叮上了,猫啊,鸭啊只剩了副骨架,本觉得已经跟世界接了轨:马上消费,提前消费,提前让自己享受财富自由的快感,任性!我骄傲的任性,任性有钱花!最终任性的给告上了法庭。

 刘一手就惊讶了高科技的赌钱,人不需见面就能见了输赢,没有赌本,只需一张身份证,就可以立即到账,又无需太多的审核和担保。“现在的社会发展的如此让人应接不暇,是社会进步了?还是自己落伍了?”刘一手失神的低喃着。

 钱必须要还的,刘一手最后把两层小楼卖给了水泥制品厂的刘老板,才帮儿子还清了账。媳妇回娘家住了,刘一手带着老婆又回到了赖塔凹的老屋,站在老屋前如柱的月光里,刘一手感慨了人生如圈,从哪里开始,又回到哪里结束,又庆幸了自己留了一手,没有拆掉赖塔凹的老屋。

 回到赖塔凹的刘一手从此戒了赌,今年的惊蛰日,刘一手终是不行了,弥留之际,对着跪在床前的孙子说:“赢钱是过程,输钱才是最终的结果。不赌才是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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