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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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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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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听风雨

半夜时,屋外下起了雨,有风吹进窗户的缝隙,吹过屋檐拐角处垂挂的水泥柱雕塑,发出尖锐的哨音,时而短促,时而绵长不休。我辗转反侧多时,终不忍打扰仍在酣睡的妻子,轻手慢脚的起床,去了隔壁的房间。

房间里静谧恬适,没有风,没有光,没有白日的喧嚣,我如浸淫在黑暗里的鱼,或浅游,或静止不动,又划动着轻盈的双鳍却不向前。

窗外的雨声大了些许,一万万粒雨滴从遥远的天空中来,没有方向,不求归宿,却满怀憧憬,带着流星尾翼的残光,飞奔向大地。

有一粒雨遇见了青黛的瓦,“叮”的一声脆响,雨珠应声而碎,像手腕上的仿钻手链断裂了透明的松紧,更为细微的水珠钻石飞溅而开,晶莹明晰,居然还听到了一声古老的回响,土色的窑工用粗黑的双手捧起一块满是烟火的窑瓦,仔细的端详,如看着自己的孩子,粗糙的瓦纹间盛溢着水、火、土三者美丽的交融,火发掘了土的潜质,水更是用自己的绵柔造就了土的阳刚,轻掂一角,手指曲弹,如雨滴落在瓦面上的回响,戛玉敲冰,悠然锵金。

驻足窗前,窗外的墨色如夜色下的河流,不见水流、雨落,却听得见水声潺潺、雨声淅沥,涟漪般的荡漾在水面之上,穿过河岸边草根间的罅隙和因水瘦而石落的棱角,就有了水蛇在邻水的草间缓缓游走的窸窣声,因而雨夜的河边没有因为,没有了蛙鸣虫嘶而变得沉寂不堪。

窗内的我点燃一支烟,听烟丝在雨声中燃烧。屋后的小树林里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啼叫,是梦呓?还是不满雨夜打湿了翅膀?而街角的路灯却落寞成一位雨夜静伫的少女,她低垂着头,目光凝视着地面,蓬松着雨丝般的长发,在一束光里十分飘逸,河面吹来的风吹低了灯光下的矮草,也让长发凌乱的撕扯出风响。

风裹着雨在漫天卷地的夜幕里横冲直撞,掠过布满尘埃的街道和积满淤水的窨井盖,几片湿漉漉的柳叶被吹起很高,像淋湿羽毛的小雀笨拙的从窗前的三根电线间穿梭而过,迎面紧贴上窗户的玻璃,“他是摊开手掌让我解说他的一生?”我久久凝视着他清晰可见的叶脉,好似一位老道叹惋着我错乱的掌纹。

我大口的抽了一口烟,烟头的光点亮了窗户的一角,更多的雨乘着风觅光而至,又摔打在玻璃上,破碎的雨水在玻璃上汇聚成了一条条泪痕,泪痕的下端有了水珠低垂的饱满,婉如涅磐重生的雨滴。闪灼着烟头燃烧的猩红,泛着红宝石光泽的水珠又悬挂到柳叶的尖端,突又重重的堕落,窗台上就有了重生摔碎的声响。

你痛惜了一滴的雨,就不能怜惜全部的雨滴吗?我的目光穿过黑暗,越过钢筋混凝土的森林,看着数以亿计的雨滴扑向原野,刚刚破土的麦芽梗竖着尖叶,戳进雨滴透明的心脏,一颗,两颗,三颗……,无数颗,我抚摸住我的心脏,却心动了他们的心甘情愿,他们融入了土,滋养了根,变成了绿,又归于了金黄,原来,他们在换一种方式重生。

幽邃的深巷里,几只狗在追逐奔跑,蹄爪踹击着满是水洼的水泥路面,溅起的雨水打湿了它们早已湿透的皮毛,我揣测其中一定有一条黑色的狗已给逼入了死角,雨水浸湿的皮毛在黑夜里更显黑亮,而更多的雨又泼洒在身上,他浑然不顾,不敢有一丝的松懈,任由雨水沾满睫毛,又沿着深陷的眼角向下流淌,他俯身伸脖,耳朵尖竖着露出锈蚀的獠牙,他已没有退路,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围堵的几只环待四周,如烟头的瞳孔里有着玩虐的嘲弄,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一吼,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博,黑夜里的黑影闪过一线白色的寒芒,那是他的獠牙,当雨和夜又归于平静时,他疲惫的蹲坐在巷底的中央,拐角路灯的灯光照出面前浮满水的路面一片惨白,他狠狠的左右甩了甩脑袋,黑色皮毛里的雨水四散进旁边的黑暗。

香烟的猩红暗淡了下去,窗外的雨也停了,风也轻柔了许多,东方的天空已微泛起了肚白,有五彩的云欲铺满天空,却预留了更多的空间给了亘古多姿的湛蓝。

薄雾从田野里生长,漫过麦苗的青,填埋了纵横凌乱的沟壑和河流,沿着湿淋淋的道路一路的过来,涌进了街道,车流和原汁原味的方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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