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变高,阳光变暖,云朵变得轻柔,三月,摒弃了立春后的阵阵寒意,在月亮的温柔里,拔节扬花,悄悄长成了春天的模样。
三月的春风站在春天的中央起了个头,白头翁、喜鹊、褐羽的山雀,头顶一拙毛的八哥就唱响了整个清晨,催,春眠不觉晓的农人早早的起来,肩扛锄头,走进了青青的原野。
一望无垠的麦苗在晨曦中起伏绵延,霞光在舒展开来的麦叶间流淌,宛如冉冉日出的海洋,而纵横交错的墒沟里有虫蠕窸窣,一夜之间,就从泥土里跑出了许多的小虫,晨光乍现间就有了自己的名子:白灯蛾、春尺蠖、蟋蟀、白蜡绵粉蚧、簸箕虫、七星瓢虫、黄粉虫……,蝴蝶更是迎风一展,就长出了翅膀,她们贴着麦浪低飞,翩翩然,觅进了麦田东南角的那片油菜花海,油菜早没了冬日里霜打过的萎靡,从枯焉的黄叶间抽拔出绿绿的叶梗,又满缀一茎鹅黄色的小花,蝴蝶迷恋其中,彷徨徜徉,却不知道勤劳的蜜蜂早已“嗡嗡——嗡”的四处忙碌,他们抖动着薄翼,从一朵花间跳入另一朵花间,传播着三月的讯息。
菜地旁的长垦仍覆盖着枯败的草叶,但婆婆纳已在其中掩映而出沉沉的绿,墨绿色的叶片间有淡蓝色的小花蕾在苞腋间蠢蠢待放。拉秧秧却长势泼辣,从垦边的斜坡上一路的蔓延攀附,纠缠着垦肩肥嫩的蚕豆苗,豆苗矜持的不为所动,只顾自的吸吮着晨露和从复叶间涌动的晨辉,戟头形、三角卵形的叶片膨胀的历害,正为下个月开出蝴蝶般的花积蓄力量。土垦的远处有女人半蹲着挖拣荠菜,这可是本地人最喜好的一口,荠菜零星的散落在长满尖刺的刺儿菜丛中,用镰刀挨过锯齿般的叶子,刀尖轻挑,再用手指轻掂进竹篮,回去后,就可以做成美味的荠菜圆子,荠菜饺子,而本地人最喜欢用它包成春卷,经油锅炸成金黄,入口酥脆自带有野生荠菜的清香。
走过那条长垦,拐弯就是窄窄的上坡路,三四棵香樟树围就的荒坡在河的向阳,荒坡脚下有一洼水塘凹连着东西的河流,水塘和河流一样,水静的没有波澜,菖蒲和水竹仍在浅水里露出脚踝,有泛浅的绿已从风干的根部向上滋长。几只麻雀聒噪的在垂挂的芦叶间跳跃、求偶,却未惊扰到站在芦杆上的一只翠鸟,翠鸟正专注着堆满白云的河面,河面如镜,河里的水草却指明了水流的方向,生香的春水,不动声色的在水面下潜行,鼓动着藏身污泥的油滴滴(注:本地的一种扁身小鱼,全身泛有金属的光泽。)成群的逆水而嬉,一阵风沿河面掠起,惊起一河的鳞纹,弯曲成弓的芦杆反弹出优美的 弧线,芦顶的芦花如雪花般的在阳光里飘忽,而站立其上的翠鸟早已随风而逝,箭矢般的点触水面,激起一圈涟漪,又一声清脆响亮,华丽转身,消失在河流的对岸。
对岸的路旁有修剪一矮的灌木,灌木的顶端生长出粉红色的新叶,像是给他戴了顶红帽,而沿河的万万条柳枝柔软如缕,柳丝低垂,婀娜多姿又坠满缕空般小疙塔;河流中,柳影摇曳,临风起舞,柳动影随,神态万千。夹杂其中的桃树、梨树、李树、杏树……受春风的鼓舞,育一树的花苞花朵。粉红色的桃花,雪白的梨花、李花,如云如雾的樱花,胭脂万点、花繁姿娇的杏花,还有树下金黄色的迎春,成群成片的二月蓝……,全都投影在白色的墙壁上,那是三月里的村庄。
村庄在暖阳里沉寂,青砖铺就的道路连接着各家各户门前的一洼菜地,菜地由浅沟划分成小块,碧绿色的青菜,翠绿色的豌豆苗,红艳艳的苋菜,根根葱绿的韭菜,刚刚移钵的茄子、蕃茄、黄瓜秧、辣椒苗……,一块块,一畦畦,一垄垄,均匀整齐的分布,有性急的已架好了黄瓜爬藤的竹架。
一只猫从瓜架下跑过,攀着门前的一株葡萄窜上格子窗户的平沿,阳光从槐树的枝梢里晒射着窗沿,猫,“喵喵”两声,慵懒的伸长了腰身,俯伏进窗户上的一只布鞋,还未长出新叶的槐枝剪影阳光,斑斓地抚摸着猫的绒毛,猫就眯缝了双眼,将头踡缩进长长的毛尾巴,恬静的入睡,而檐下的燕子正忙碌的从菜地里叨来湿润的泥土,修补着去年的老巢,她是听到了之前的那场春雨淅沥?还是,昨夜的春风缠绵?她悄悄的来正如她悄悄的离开,她将在三月的春天里出嫁,在这里孕育,繁衍,生生不息……
三月,我沐浴着春风,在绿意蓬勃中槃恒,我看着春天生长,生长成她该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