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两朵,三朵……无数朵花儿在煦暖起来的春光里次第绽放时,四月成了春季的主场。
最美不过人间四月天,春风熹微,阳光恰暖。白里透粉,粉中蕴紫的杏花;怒放招摇的桃花;带雨惹人怜惜的梨花;翩翩然又静如处子的樱花;纵被春风吹作雪的杏花……一夜之间,全都放飞了自我,缀树坠枝的竞相铺陈了村庄的角角落落。
给掏空五脏六腑的村庄一下有了自己张扬的色彩,红的、粉的、白的、蓝的、紫的、黄的、灰的……五彩缤纷,多姿多彩。
又一场雨后,村庄东南角的池塘里水漫涨了许多,水下曾经龟裂泛白的斜坂浮飘起纤纤絮絮的伊乐藻、轮叶藻、苦草……茎叶纵生,委曲水中。水,静洌如透明的琥珀,若有若无。只前行一步,目光折转,恰有一线清澈的阳光从屋脊上下来,投入水中,水就有了质地,柔弱的茎蔓经了水的托附,长成了草木向上的姿态。
水下的斜坂向塘底延展,忽就断缘向下,显出一截暗沉,不知深浅,光线在此止步,深幽的如一条大鱼的黑脊。光影流转,爬过脊瓦的阳光在斜坂上斑驳,一群藏身细泥的罗汉狗子鱼就变幻了伪装,一动不动,但风却动了,一只过路的灰雀在脊后穿梭而过,水底的光影显出雀的身形,惊起鱼群倏忽四散,尾鳍齐摆,胸鳍乱划,激起一团沌雾,间或其中的鳞片翻卷出点点银亮。片刻后,一切归于平静,鱼群却不见了踪影,唯有一条大个一点的处事不惊,逗留原处,悠悠然,慢条斯文般的悬停水中。水涌如丝,一串水泡从他吧嗒的小嘴里冒出,贯浮而上,在水面炸裂开来,一圈一圈的漾起圆纹,倒映水面的芦芽就没了根根树立的模样。
“春江波面浑,春岸芦芽嫩。”芦芽已经在对面的一片浅滩里钻了出来,小心翼翼,略显娇羞的让春水绕过她纤细的腰肢,又不经意间给剥去了最初的一两片襁褓。池塘静谧,芽脚紫红,浮云在其间卷舒,尖嘴长脚的鹭鸟一步一步的漫行过来,细水漫过他灰褐色的腿爪,他无视我的觊觎,只顾自己抬脚、卷爪、迈步,每一步又恰到好处,不伤及芦芽一分。抬脚瞬间带起的串串水珠,叮咚然,洒落在芽尖的叶苞间,颤颤的,晶莹的悬挂,如雨滴,如珍珠,欲滴不滴,令人怦然心动。
池塘及水的坡岸已湿润了泥土,巴根草骤然间鲜活过来,沿着水的边缘长成一圈,这是一种自带倔强基因的草类,没有挑剔,没有讲究,没有抱怨,只需给他一缕春风,片刻的暖阳,他就能生长成令人咋舌的规模。比芝麻粒还细小的黑虻虻子(蓟马虫)一小撮一小撮的在草尖间纠缠,飞腾,又打着帮的爬坡上来,甚至撞了我一脸。四月适宜的环境让他们飞出了自己心仪的任性,在微茫的春渚边喁喁哝哝。
阳光在池塘上茂密,池塘有了更多的层次。上沿口的泥土被曾经的过往冲蚀的厉害,凭空悬突的草皮犬牙参差的保持着池塘多年前的形状。近路的绿化带已酥软了泥土,往日的枯萎仍在,重生的欲望在一场春风一场春雨后愈发的强烈,草根泛青,神采奕奕的欲撑地而起。匍匐地面的婆婆纳已在根基处分枝,对生出三角圆形、 椭圆形的叶子,偶见一两簇竟提前开出了蓝色的小花,精灵一般,闪烁着点点光芒。三四米一隔的石楠头顶了红艳艳的新帽,在草丛里站成迎宾的风度,潇洒的指引着我向前走,拐过一片抽了新绿的杨树林,就是村外的土垦。
土垦旁是一片油菜花海。油菜用她储蓄一冬的能量,尽染了田头圩边,原垦渠坡,漶漶漫漫,金灿灿一片。站于花海之中,春风微醺,拂面撩发,花枝摇曳,花瓣行走交谈,软糯的鹅黄色充斥眼眸,蝴蝶悄悄悬立在蕊柱之上,随微起的风扇动花色斑斓的翅膀,辛勤的蜜蜂在耳畔嗡嗡吟唱,湿虫在脚下的泥土里窸窸窣窣的蠕动。鲜艳的黄色给阳光亲吻,阳光提振花香,风将花香推起很高,浓郁的花粉香浸润泥土的气息,穿过鼻腔,沁人心脾,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迷醉般的张开呼吸,一阕金黄色的宋词,“思晴好,日影漏些儿。油菜花间蝴蝶舞,刺桐枝上鹁鸠啼。闲坐看春犁。”振翮而上,包绕着我旋转,吟诵。
临北的麦田广袤无垠,茵茵绿绿的奔向天际。雨后淤积雨水的墒沟已不见了水亮,簇簇拥拥的给两旁的麦苗填补成整体。天空让出了云朵的位置,无处可去的鸟鸣跌落风中,麦苗随春风趁势而起,风翻弄着麦叶,似潮起潮涌,阳光在麦叶上流淌,如朝霞流落海面,每一次的阳光抚照都能听见新节哔嘙向上的声响。
围垦上的蚕豆已开出了蝴蝶般的花朵,黑色的斑点像眼睛一样在风中四顾,这是五月结满累累豆荚的预告。荠菜终是错过了吃食的最佳时机,一丛丛抽出如满天星的纤茎,细碎的白花,针尖般的星星点点。兔秧秧、苦马胆、荞荞子、碗碗草、罗罗藤、蒲公英、车前草、野菠菜……长势茂盛,一簇簇,一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