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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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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电城

 

 

 

父亲生前,经常说着一句话,那就是:“生度电白城,死度大岗岭”,这句话是电城话,意思就是生活就要在电城过,死了就一定要埋葬在大岗岭。

电城曾经是电白县的县城,解放初期大多数人都称电城为电白城。电城是远近几个镇的中心镇,据父亲说,整个电白以前就只有电城和博贺是镇,其它都只是墟。

电城南面是南门港,每天早上,可以在电城的鱼行(电城人叫市场为鱼行)可以买到车妻(电城话,即是新鲜的鱼等海产品),去博贺只需十分钟的渡船。

电城交通四通八达,325国道从东门头环南而过,再从西门头出去(90年代以前,325国道走法)。电城虽小,却是一个不夜城,每天晚上街上鸡粥档等大排档一直到天亮,都可以有得吃。所以说,在电城过生活和成为电城人,是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事。于是就有了“生度电白城”的说法。

至于“死度大岗岭”,父亲的说法更加令我信服,小时候非常喜欢听父亲讲这些。大岗岭在电城镇的北面,是风水宝地。有“电白八景”之一的庄山。父亲说起大岗岭山上的地名,如数家珍,什么狗椅岭、狮子头、犁头插坑等等地名。清明时,父亲带我去看这些地方。的确这些地方真的有如其名,狗椅岭就好像一张太师椅,犁头插坑这地方从远处看,就真的似一把犁从山顶插到山谷底。父亲说得最多的是狮子头,狮子头这风水宝地,要下雨时才能看到的。

这里埋了许多博贺镇人的先人,古时博贺人为了能精准寻找到这块风水宝地,经常坐着船在海里守着,有人曾在雨夜海里,发现大岗岭狮子头山头,好像一只巨狮在舞动,就赶紧拿弓箭射过去做标记,并连夜过渡上山找那箭,所以,这个地方埋的大多是博贺人的先祖。

父亲在珠海住了二十五年,饮食习惯一直没有变过,吃粥下的咸菜,大都是从老家带上来的,例如老家的萝卜干、酸菜(一定是要用电城本土种的芥菜腌制的)。

每次回电城,父亲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电城的市场。电城的市场是分二级的,二层的房子。南端是卖海产品的,北端中间一半卖蔬菜,一半卖肉类,两边是小食店,出名的电城鱼炸全就是在这里谋生。父亲去小食店,点上几块鱼炸和蚝炸,再点些猪耳朵,炒一碟粉皮,来一杯电城米酒,就可以坐在小食店发呆了。

父亲每回电城,一大早就会约上他的朋友,就去市场占位置。父亲说,鱼炸全那老纪子(即那小子的意思)现在要排队才能吃到他的鱼炸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把那鸟人的锅砸了。父亲和他那帮朋友,会从一大早喝到中午。一边喝酒一边说电城的过去。

家里的小孩,父亲要求必须会说电城方言,并且在家里必须要说电城话。父亲说,这是祖先留给我们东西,如果电城话都不会说,你就不配是电城人。

有次,侄儿锋儿因在家里没有说电城话,给父亲教育了一番,锋儿不服气:“爷爷,我是珠海人,为什么要说电城话,在学校里大家都说普通话,现在国家也提倡学普通话,我为什么一定要会说电城话呢?”父亲气到脸都红了,几乎是吼起来:“你祖宗埋在电城。”

每年的清明祭祀,父亲总是要求大家都回去。父亲说,如果清明都不回去祭拜祖先了,以后祖先的坟墓在哪里,都找不到了。

父亲患病时,无数次嘱咐我,一定要把他带回电城,一定要在电城死,并且一定要埋在大岗岭,就算是大岗岭小山脚一小块地,心里就踏实了,死得也安乐了。父亲说,有命的时候,为了寻梦,为了改变家里的生活条件,一年四季都漂泊外面,死了,就得叶落归根。

百花无论怎么样的绚丽多彩,到最后的归属还是大地。父亲一直以他是电城人骄傲,父亲终于如愿地长眠在大岗岭了,守着他的大岗岭,守着他的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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