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舅父送来一担番薯,一袋苦瓜。看到番薯和苦瓜,想到多种番薯和苦瓜的吃法。首吃,微波炉蒸番薯,搭苦瓜豆豉焖鲨鱼肝。然后煮番薯饭番薯粥……
年少时的正月末,早田薯甜得糖浆直流。祖母早晨做饭,洗米放落大灶的大锅里,然后在锅里安放蒸架,把洗干净的早田薯装在竹筛里放到蒸架上,接着用盘子盛着巴浪鱼干和豆豉,放早田薯面上然后盖上锅盖点火煮饭,约四十分钟后,竹锅盖的边沿喷出来的白色气沫,带着白米粥、早田薯、巴浪鱼干的香味在院子里弥漫……
那个时候放学回来,一竹簸箕早田薯,一碗粥,咬一口早田薯,咬截巴浪鱼干,然后喝一口粥,一顿早饭在早田薯、鱼干、粥之间周而复始地转展来回打发了。
以前的乡下,青黄不接的三八四月里,番薯可以说是最主要食物,少量的米,番薯去皮切成块,放到米里煮番薯粥。粮食富足人家,也是偶尔才敢煮一顿饭薯干饭吃,这番薯饭也是番薯多过米。六七十年代的有句老话说:“吃顿番薯悲(干饭)你见朵(到),推车子起坎你又无见朵。”
曾经和堂哥志刚堂弟志鹏挑番薯到镇上卖,三兄弟每人挑一担畚箕番薯,刚走到北街口就被等着买番薯的中年女人拦下。记得她领着我们七弯八拐了几条巷子才到了她家,当时刚学了四舍五入法,秤完番薯算钱时,有个四分钱我就嚷着“四舍五入”要她付五分钱,那女人听我说“四舍五入”就笑了笑给了五分钱。女人皮肤白皙那笑容很美。
后来,我们家搬镇上住,我去找当年卖番薯的巷子却找不到了。
以前,我是不吃苦瓜的,吃不惯苦瓜的苦味,饭桌上的苦瓜从来不敢沾箸。九十年代初,跟着六叔拉货到顺德,晚饭时六叔点了一道苦瓜炒鲮鱼,他说苦瓜其实不苦的,就看炒菜的人怎么弄。六叔告诉我,苦瓜切片后放热水里过一下苦味就没了。听六叔这样说,我夹了一块苦瓜放嘴里咬一口,第一次发现苦瓜不苦。也是那晚才知道苦瓜还有一个名字叫凉瓜。
乡下的饭店或家庭,苦瓜除了豆豉鲮鱼焖苦瓜外,还有豆豉鲨鱼肝焖苦瓜。
由孩提时代至今,我对番薯、芋头情有独钟,一直是我最喜欢吃的。
从农村里出来的友人摩才说,谁叫他吃番薯和萝卜干,就断交。他告诉我,从小吃到读初中,见到番薯萝卜干都怕了。
番薯在《光绪电白县志》卷四《物产》里《薯之属》记载:“番薯,即甘藷。有冬夏二种,冬收者甜而益人,夏收者颇燥热,然贫者以代粮,赖以备旱,其功尤巨。甘藷剥去皮肉肥白,南方以当米谷宾客,亦设之出交趾、广雅。”
藷读shu,同薯。番薯有冬夏两季种植,穷人用来代替粮食,在饥荒时可以充饥。番薯也用来招待客人。并出口交趾、广雅等地。
交趾,即现在的越南,是中国古代的一个地名,位于现今的越南北部红河流域。在宋代周去非撰编的《岭外代答》记述:“自秦皇帝并天下,伐山通道,略定扬粤,为南海、桂林、象郡。今之西广,秦桂林是也;东广,南海也;交址,象郡也。汉武帝平南海,离秦桂林为二郡,曰郁林、苍梧;离象郡为三,日交址、九真、日南。又稍割南海、象郡之余壤,为合浦郡。”
晚上,友人龙兄和陈兄来喝茶,看到番薯便随口一说:“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是八十年代初期的电影《七品芝麻官》里县官唐成那句经典对白。影片中的七品芝麻官唐成,面对权贵的压迫和诱惑,坚持原则,不畏强权,最终成功解决了案件,赢得了民众的赞誉。这个故事不仅是对清廉官员的赞美,也是对贪官污吏的讽刺和批评。
我问龙兄陈兄是否还记这部电影,龙兄笑道:“那个年代,看来看去不外就那几部电影,肯定看过了,并且记忆犹新呢。”
陈兄嘿嘿对我一通笑后讲:“哥,现在有一担番薯,可惜是你不是官。”
我答道:“如果我是官。必定先为自己作主。”
龙兄和陈听我样子说,顿时又是一阵大笑。
甲辰八月十三日,记于瘦石茶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