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屋檐洒雨滴,炊烟袅袅起,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月落乌啼,月牙落孤井。零零碎碎,点点滴滴……零零碎碎,点点滴滴……”
点点滴滴落在玻璃车窗上,每一滴,一半是清透一半是灰暗。雨刷刮去了它们的痕迹,却又有千千万万的雨滴落下,即生即死,即死即生,生生不息。这大自然,最是神奇、最是化意……
姐姐问,“麻麻,为什么清明都要雨纷纷?”
“……”
“因为水能通阴阳,逝去的亲人能踏着水来看我们。”
“不是我们踏着水去看望他们吗?”,我有些疑惑。
记得儿时上坟,青草凄凄,落雨纷纷,从家里出发去“南山下”或“坦头山”,要走上很远很长的路,我居然有些记不起那时的我们是走路过去的还是坐小船去的,依稀的印象是路途遥远,山路泥泞,野草丛生,荊棘横野,映山红满山遍野,如此烂漫。旧时交通不发达,日子很慢,车、马、邮都很慢,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现在交通便利,“坦头”居然就在“奥体中心”附近,从坦头山山腰俯瞰,万达圈就在咫尺之间,我有些惊讶。
山路很好,拾级而上,人流不断,左下右上,山溪琮琮鸣溅溅,山野花暗暗地开,却唯独少了映山红杜鹃花的身影。小时候只觉得它美,都要攀折一枝回家养着,长大后,才知道这是一个有关悲伤的故事,“杜鹃啼血,子归,子归……”,真的很断肠。
烧纸钱的人烧了一叠又一叠,四堆火烧了整整一个来小时,不知是断肠还是连续被烟熏红了眼,泪眼婆娑。
姐姐靠着我问,“外公有没有托梦给你?”
我说没有,大概他在那边一切安好。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或是在那边很穷连托梦的费用都没有?”
我的心突然悲切慌张起来,自从母亲信奉了耶稣,父亲的坟许多年没有再烧纸钱了,父亲会不会怨我?心想着父亲该是在翘首以盼了,父亲,我马上来,我们马上就过去看你了!二十年前的今天,那也是我与父亲在“南山下”上过最后一次坟。
来父亲坟上的路上,已经是人影稀少,父亲该是等累了罢,就如二十多年前父亲烧好我最爱吃的蝤蠓等待我从学校迟迟归来的样子!父亲该是责备了,抱歉,我亲爱的父亲,我们珊珊来迟,父亲,你的女儿现在双鬓间也已有白发出没,你若还活着该也是满头花发,你那硬硬的黑色胡渣子也该是花白了罢?
父亲坟前已摆着一只铁桶,已然有人前一天为父亲扫过墓点过蜡烛,祭过香,烧过纸钱。灰尽湿答软绵,我顿时释怀,父亲现在应该不会太穷。人活着的时候复杂,死后一切都会恢复简单,他的胞妹来过……
抱着手里的小姪儿第一次来见我的父亲,孩子问他妈妈,“爷爷在哪里?”
“在天上”
孩子又问,“我们什么时候也去天上?”
“他先去天上,我们以后也去天上……”
姐姐问我,“这个世界有灵魂吗?
“是的,有”
“人生的终点都是死吗?”
“不是,是遗忘。”
我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什么意思,但是年龄大了,对有些事情的想法会和年轻时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