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雨浓,像这样的天气我已许多年没再淋着雨行走了。耳边除了不急不燥中低音的蝉鸣声外时尔传来一声声“呱,呱……”的蛙声,在雨夜的飘渺纷扬中天地间仿佛吹响了一曲呼麦,让人失神于其神秘的共振磁频和苍苍莽莽之中。
我踮起脚尖纵身一跃,穿过了浓重的雨夜,向着纷扬的黑幕而去,回头试着辨认着无数条我曾走过的纵横交错的阡陌。脚印影影绰绰,深深浅浅,闪着一星星亮光。整齐的错杂的,迂回的徘徊的,有的走着走着甚至没有了痕迹。
湿气渐染,雨雾弥漫,我仿佛间听到了船橹低声的欸乃声,小木船轻声地在摇荡,船浆温柔地拨开水面,声音清透明亮。睡意朦胧中,不知不觉地转过多少座桥。
“囡囡,我们到了!”
那是六岁的我因第一次坐船外宿远在穷乡僻壤家在“金岙”的二姨家,我哭着喊着大半夜要回家,最后大人拗不过我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无奈地摇着小木船雨夜中赶回家,二姨说,那是“小鸡在找鸡窠笼”!
凌厉的闪电劈头盖脸,伴随着轰隆声滚滚而来,震怒中想要将整个天空和大地撕裂,天地沉沦于一片汪洋和苍茫中。凌晨二点,忐忑不安的少女坚定地抱起包在塑料袋中的被褥,虽然常听老人们说,夜深人静的河埠头时有“河水鬼”蹲守在石阶上,无论你是多年轻力壮喜水性的男子,那力大无穷的鬼都能将你拖入水中!顶着风雨的伞,朝着漆黑湿漉的河道边的小路走去,满身是毛湿漉漉的“水鬼”正等着它的“猎物”罢?样貌丑陋、狰狞。她鼓起了一口气,轻声地哼着曲儿,这声响全然淹没在盘陀大雨之中。左顾右盼,一步一回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忽地被水鬼捉了去,直至安全抵达大声呼唤守夜在新房的父亲母亲,父亲暴怒大声斥责,“愚人不怕鬼,用你担心谁!”后来父亲坚持由母亲护送她回家。
江南的雨是粘绸的,多情的。雨巷中,你曾和谁谈笑着并肩来往过?雨雾中的单车互相追逐。天目山路的林荫道上洒满了欢声笑语。求学在外的你,承载着父亲的期盼,她告诉男孩,“你若成功,美好和爱情就在你的前程中等着你。”
昏暗暴热的波斯湾被密云包裹,踩着绵细的白沙,你极目这个如幻像的异国他乡的碧海,豆大的人工雨如针芒刺向你,却不及你内心的苦楚,你一心想要扎进这片深海,葬身于波斯湾中,纵然你远在故土还有一个只会嘤嘤儿语的孩子。你清楚,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都有要钱的催命电话随时响起。你,不,是你们,被道德绑了架,他的任性,他的自私,让你痛不欲生。
窗外,雨丝交织,天地浑然一色,河边树丫上的白鹭垂着头,雕刻了一般,一动不动,轮或间闭着眼睛忽然闪现。忍受着寒雨淋漓之苦。雨碎树叶,雨碎石板桥,雨碎了整个江南的春天,窗内人,注视着天地间的种种玄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吧嗒”一声,一坨软乎乎的小东西甩在了赤着的脚背上,一瞬间隐约瞅到了一闪而过的白色小肚皮,一阵兵乱马乱,原来是一只雨雾中行走的小青蛙。雨幕中,你全身湿嗒,雾气迷朦了眼,人生的脚印拾捡了多少?不知道!失魂落魄的你急着想要离去,朝夜的无穷、黑暗、空洞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