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

大年初三，祭完了祖，趁大家还在家里打牌的时候，三舅公和各家几个舅公说着给三舅婆把七十岁生日给过了。

商量好了就开始办，第二天几家人拿点坚果牛奶等东西，十点多便上了门。几个舅公在院里坐下，聊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打牌有意思，就到牌桌上去切磋交流了。几个舅婆、表姑磕了点瓜子儿，每隔会儿又在厨房里帮把手，切切菜、烧烧火，场面好不热闹。想必，这人来人往的，铁定是有个大阵仗。

小安，三舅公家唯一的孙子，今年刚考上大学。人长大了，就得在家帮帮忙什么的，看着姑们婆们在厨房里帮着忙，他想着，反正手机刚玩了游戏要充电，也跑了进来，要帮婆婆做这顿饭。妹妹小文还在切菜粒，见到哥哥进来，拉着他帮她洗洗要切的菜。灶头的三舅婆看到了，夸小安真勤，又笑赶着让他出去，要洗的菜也不动声色地拿了过来。小安手里的菜给了出去，这没网也待不住啊，就和刚满十二岁的小堂妹坐一起烧火，不时打开妹妹手机里的相机，给炉灶里那不安分的的火光拍几张照片。

烧了一会儿火，这烤的人也难受，加上需要一点柴火燃料，小安就自告奋勇去劈柴了，三舅婆手中忙着有活，也拦不住，便帮小堂妹看着火，让小堂妹注意小安那边劈的柴如何。

小安拿来一根木头，几斧子劈下去，却也没裂成几条好烧的柴，只好胡乱劈了十几下，终于把一根大木头变成了几片木头片和几根小木头，可还是不易点燃，小堂妹看他蹩脚的样子，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劈了几根木头拿过去烧了起来，让小安就坐在炉灶旁，把她劈好的木条放在炉灶里烧。

小安在这边弄得无聊，扔了几把柴火，帮着递了几样东西，除此之外也没啥事做了。过一会儿，小安端碗的时候出来手机的电满了，便让妹妹去接着，坐下歇着去了。隔壁的堂屋，三舅公今年新进了一台麻将机，一堆男人在四方桌上杀的不亦乐乎，那敲击的声音，把炉灶里柴火烧起的爆裂声压得死死的。

“哎——秀（三舅婆的名字），饭弄好了没！搞快点！”

“好嘞好嘞！马上哈！”

“要得，最后一把，来！”

“砰砰砰砰砰砰——”麻将机可能是知道就要休息了，兴奋地运转着。

最后一把牌局结束，三舅公和几个舅公来到桌上。

“来来来，快吃哈！”三舅公热情招呼着，递烟、倒酒，一气呵成。“大嫂，快来快来！哎！小安，快来吃饭了！”

“好好好！你们快吃哈！”

“来了，爷！”

这顿饭就开始了。

菜已经有了十来盘，三舅婆，大姑婆和小安妹妹还在不停端上来，陆陆续续的，桌上的人已经喝了两三轮，男人们的酒下到肚子里，歪歪扭扭的脸上随着发热竟也因耷拉地松松垮垮而显得平坦些了。男人，在这种时候总少不了话题，离开了女人，就更是谈天说地般无所不包了。

席间，小安挨着他爷，被领着给各位舅公敬酒。二爷五爷地喊着，到底是刚出世的大学生，喝酒总有股当仁不让的气度，推来推去，这两三杯酒就下了肚，小安也有点晕乎乎了，见菜还有几个，就给各位长辈告个欠，去厨房帮婆婆把最后一点菜端上来，趁着把酒气也给散了。

来到厨房，三舅婆还在盛最后一道炒菜，小安走过来，把两盘子菜装上，拉了拉婆婆，“婆婆，走，吃饭哎！”三舅婆可不让她孙子两手端着菜，“安安，你来这里干啥子！快去吃饭，我来端我来端！”

“哎呀，婆婆，走嘛走嘛，我们去吃饭，快来。”农村的房子虽然大，但厨房到餐堂也就不过十步的距离，就这，三舅婆还硬是把孙子手里的菜盘给抢了过去，端上桌，这才慢慢到外面的一桌坐下。

等到这最后一个菜上齐，男人这边就进入了聊天的收尾阶段。到底是家宴，都是里家兄弟们，热热闹闹的，你一言我一嘴，你一夹我一筷，这一大桌子菜来的慢，去得挺快，和着几瓶子酒咕嘟咕嘟地就下到了肚子里。

桌上的人们还在吃着，聊天的话题东拉西扯地说着。三舅公抚了抚肚子，和兄弟们谈论起来，寿宴，又都是老兄弟，很快便说到了自己，就商量着什么时候把原在八月的七十一岁生日提前给过了。

“就这个元宵吧！大家也都还在家里。”三舅公开了一个头。

“不行不行，三哥，我们看下日子再来定。”五舅公喝的酒有点多，脸上红了一片，应该是有点醉了，于是让儿子过来翻看下黄历，又叫女儿给自己盛了碗汤，喝下去之后，精神也集中些。

“五月八号，好日子！毛弟儿（三舅公昵称）！”大舅公率先找出来一个日子。

“大哥，这个时间哪个龟儿有时间来哦！再找一个嘛！”四舅公也不找，一个劲地磕着花生。

“那哪哈儿还有时间哒嘛。”

“小安，你好久开学哎？”

“这个月底。”

“那斗在这个月嘛。”

“不行不行。”

“劳动节也可以放。”

......

“秀！别吃了，快收拾一下！”终于定了个日子，谈话停了下来。男人们跟那烛火一样，油蜡质的脸上通红，走起路来像那飘忽的忽明忽暗的光，到这时候，这场席也准备散场了，小安强撑着醉醺醺的脑子，坐在桌子旁边给婆婆递了几个碗，觉得喝多了，怕等会儿酒劲上来了走路“打昏脚”（川渝方言）让他人嘲笑，就交代妹妹，让她给婆婆帮忙收拾一下，自己扶着梯杆上楼去睡了。三舅公站在门口，和兄弟们寒暄：“抽时间一定要来哈......”

“三哥，走了！”

“毛弟儿，走了哈！新年快乐！”

三舅公裹着大衣，在马路旁挥着手：“招待不周了哟！开慢点哈，到时候再来......”

马路上的车影淡些了，三舅公回到了家里，临上楼的时候，朝着厨房说了一声：“收拾一下，我喝的有点多，睡了！”

楼上，小安早就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