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清泉

小时候家乡缺水,井水也不多,水窖是后来修建的,人畜用水主要靠泉水。山泉一般在海拔较低的山沟里,是当地人凭借经验挖出来的几眼泉。山泉长约一尺,深两尺,几股泉眼汩汩流水,当地人叫“泛水”,泉眼大的话,半小时左右便可淌满一泉水。泉水甘甜可口,舀一瓢喝上几口,清凉解渴,是真正的“农夫山泉”。

在我们小时候,通常是大人们挑着桶子去担水,但在大人们忙碌时,就会让孩子们去抬水,抬水是件快乐的事。放学后,小伙伴们匆忙吃几口大饼,然后唱着歌儿,牵着马儿,提着桶子去山沟里。我们饮马后就开始放马,马儿吃着青草,我们在山沟间嬉戏,抓青蛙、追松鼠,直到黄昏来临,我们才抬着水、赶着马儿回家。其实,妈妈早在家里等着泉水做饭。到家后,免不了一顿责骂,可第二天我们照样迟迟回家。

天旱时节,泉水就是我们的生命之水,比油还金贵。这时候,人们天不亮就跑到山沟去抢泉水。很多时候,当你赶到山沟时,有的人已经挑着一担水开始返回。如果你去得太迟,幸运的话,还可以勉强舀满水桶,但如果运气不佳的话,就只能蹲在泉水旁边等着泉眼冒水,等待一个小时后,才能舀两桶浑水,慢慢沉淀后才能饮用。这时候,你还得在原地静静等待,因为如果你不在旁边等的话,水有可能就被别人舀走了,那样的话,你就又得等更长的时间了。

抢水大战时节,我们曾跑到两公里外的邻村泉里去舀水,因为邻村的泉大,水也多。抢水的经历让我懂得了水资源的珍贵,美好生活的来之不易,更懂得了把握人生机会的重要性。

春夏秋三个季节,清泉附近是大人们拉家常的地方,孩子们则在不远处玩耍,揪打碗碗花、捞蝌蚪、追蜻蜓、赶蝴蝶,渴了双手掬起泉水,“咕隆咕隆”喝下去。

记忆中,盛夏的河滩绿草如茵,白杨树绿灿灿的,马儿驴子静静地吃着草儿,而我们则在树梢间寻找当地人叫作“铜铃”的鸟儿。冬天,泉水会结冰,溢出的水逐渐冻成冰滩,孩子们在冰窟窿里舀满水后,找块木板,坐在上面开始溜冰,顺着冰滩的方向“刺溜”一声便滑到了下游,之后又跑上来继续溜,几个来回,衣服湿了,手冻得通红,最后兴尽而归。

如今家乡通了自来水,挑水已成为历史,通向山沟的小路长满了荒草,山泉也不复存在,最终消失在岁月的风尘中,但我经常在梦中梦到那几泓清泉,还是那么清澈,那么甘甜。

注:本文于2021年7月12日发表在《定西日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