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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和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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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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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

再见到菊花,是在前一星期我从花果山家里下山时。那时,我正踌躇地站在保卫室不远的地方,正准备回西城赶三点半的课。当时,我在考虑着需不需要打滴滴车去公交车站。因为公交车站离花果山有点远。我想赶时间回到西城,如果有可能,我还想补一个觉,可是我又心疼那七八块打车的钱。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菊花看到了我。她正骑着车准备从我身边穿过。也许她同我一样,觉得我们好像是刻在了彼此生命中的人,对彼此的背影那么熟悉,所以她在我身边停了下来。

那时我们聊了起来。她向我聊了她现在还联络的,未联络的,那些我曾经非常熟悉的,但已经多年不见并已淡忘的人,包括胡吾华。那个小学还是附中时成绩比我好一点,并且很受老师和同学欢迎的人。现在想起来,她那时应该是班上第一名,我第三名。因为她成绩比我们好,我们像众星捧月一样围着她转,并且像跟班一样成天往她家跑,和她一起上学,帮她分担家务,即使自己的家务活不干会被家长责骂也乐此不疲。那时,父母成天都忙着在地里干活,除了几家会关心一下孩子的成绩,基本上孩子都是放养的,学习不是孩子生活的重心,所以孩子们就更容易拉帮结派分成一伙一伙的。胡吾华成绩好自然成了轴心。当时我最想做的一件事也就是超过她;也享受下老师和同学的器重和青睐。在我们中,她一直很风光,直至她顶了她父亲的班,当了工人,端了那些年几亿人民羡慕的铁饭碗。

在我的小学同学中,多年以后,她一直也应该是许多人推崇的对象。所以那天菊花说,胡吾华失业了,离婚了,带着一个孩子,还得了乳腺癌时,我明显感受到了她口气中的那种唏嘘与感慨

那天我们应该聊了很多,只是好像大多我都不记得,除了胡吾华的事,除了她那天穿着的,草绿色的外衣和我曾经很熟悉的笑脸,还有她那和我一样醒目的,前额斑白的头发……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好像瞬间蒸发在了离别多年后的这一声唏嘘感慨中。而定格住的,仿佛也只有这一声唏嘘和感慨,还有各中道不出的滋味。

其实那时,我也应该可以和胡吾华一样风光,因为我们家境相同,只是每次考试成绩我就少了她那么一点。即使那样,我成不了轴心,至少应该是在离轴心最近的地方。在那时,我也可以和她,或和大多数人一样生活看似顺顺畅畅,甚至可以比他们更顺一点。只是那时,我好像比我的同学和周围的小朋友,多读了了那么一点点书,就想着自己有一天通过努力也能像书中励志的小朋友或成功人士一样逆袭成功。如果当初,我能和别人,或大多数人一样安于现状,追求现状,没有那么多的梦想,没有“既然选择的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的豪情壮志和懵懵懂懂,就不会有人生一路走来的跌跌撞撞和坎坷。

可是我不想说如果,因为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即使有如果,我想我也会一样风雨兼程。

菊花嗓音粗大洪亮,笑容灿烂。那天我因为赶车,便坐了她的电瓶车下山。在车上,她向我谈起了她的儿子,她的家庭。她说,她家里做伞,儿子在昆明的一个货物中转站工作,每个月能拿7000多块,还不算“五险一金”。和我暗藏不住的拘谨相比,她谈话的兴致更高,如果不是我要去上班,她拉着我至少还会谈上一个小时。总之,看得出,这些年,她过得很好。

除了三四年前,在土管所领新房的钥匙时匆匆见过一面,其实我们已经三十多年没见过面了。

那次,我们被拥挤的人群簇拥着擦肩而过,只是彼此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言不由衷地笑了笑就走开了。那天,她留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她那头和我一样醒目的,前额斑白的头发。只是那时她的头发有点更为凌乱和斑白,和现在比起来,皮肤也更黑更暗,眼角的皱纹也更深,就是眼神也略为暗淡和忧伤。

菊花是我小学时多年的同桌。小时候,没有人比她和我的关系更亲密。我们同属于一根村子。我家在村子的南边,靠海(其实是个湖),靠田,而她家在北边,靠山。学校则在村子的中央。虽然两家的距离有点远,但并不妨碍我们两人之间的正常走动。春天来了,她会邀我到山里摘野果,摘苦刺菜;夏天来时,我也会邀她到我家里来,然后去海边玩耍,去看波光粼粼的湖面。在山里时,口渴时,她会带我去人家地里拔萝卜。每人一个大白萝卜,又水又甜,随便削了皮,一口气就能吃了只剩下个萝卜屁股。然后两个在山沟沟旁大喊大叫,比赛谁的萝卜屁股丢得远。在田里时,我们会一起去摘野花,给彼此编一个花环戴在头上或手上。还会去水沟里游泳……

因为两人的性子都有点犟,所以有时我们友谊的小船也会被打翻。我们会吵架,甚至打架。尤其在争桌子时,就像在争自己的领地,一分一毫都不能相让。甚至有时都会惊动老师来帮我们提着尺子来帮我们调解。

菊花原名叫张菊华。可在我心里,我更愿意叫她菊花。我觉得这样甚是亲切,仿佛她就是我灵魂的一部分,是藏在我心里某个角落的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她,或那个我,是我越走越远的年岁里,忧伤和彷徨时能看见的曙光,像一股细小的清新的甘泉;同时也是一颗不能拔出而一想起来就会隐隐作痛的刺;是我穷极半生,困顿半生还没实现的梦想,是我童年记忆最深刻的一部分。

一直以来,我似乎都是独自行走在人生的断裂带上,遍体鳞伤,并且远离人群。

所以,对于和菊花的见面的问题,我内心充满了矛盾。就像刚到花果山保障性住房小区时,我是有点盼望着能再见到她。按理来说,应该是热切期盼。可是我却又似乎不是这样。并且还有点逃避,就像她一星期前站在我面前和我打招呼一样。因为在那一刻钟,我觉得我一生断裂的生活和经历似乎一下子被连接起来,还连同此间所遭遇到的,被放大无限倍的艰辛、坎坷和颠沛流离。这让我羞惭,不安和自卑。

现在我和菊花是在一个小区里,彼此都有联系电话。我们随时可以畅谈,可以邀约,但是我们却似乎仍然天各一方。除了彼此各为生活奔波外,我们之间却似乎还有很遥远的距离,心的距离。这或许是我想多了,在乎多了。但有一点,勿忘初衷,我唯有更加努力,才对得起我逝去的青春年岁,经年后,人生也才能更少一点遗憾。

别时青葱颜,再见鬓已苍。菊花,人生无常,愿你我一切安好,无论时间怎样流逝,无论彼此身在何方?只但愿有一天相逢后,彼此能真正把酒言欢,笑谈过往,而不是满腹无处安放的坎坷和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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