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高寒的山上有一方冰蓝色的湖泊,星光落满水泽,我在那里遇见了一群纯白的独角兽,它们有着和湖水一样颜色的温柔眼眸,繁花满口,保护着我的世界尽头。
风生水起的思绪·冰蓝色湖泊
夏天的许多个夜晚,我时常穿着白底蓝碎花的睡裙喝着冰牛奶或者咬着苹果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蹩脚的巫师,断弦的竖琴,仙子们流风回雪,帝王们难得一笑。夜半钟声,紫微越轨,幻觉任意天马行空,午夜的窗前盛开大朵大朵的浅紫色的兰花。长风侵袭的时候,可以听到遥远的天壁之上有许多女孩子在唱歌,她们的声音清远嘹亮,俯冲下来,铁马冰河般闯入我的窗棂。
微蓝说,我欣赏你的清澈与淡然,透明却由于光折射得刺眼,无法将你看穿。你是穿梭于艺术之间的女孩,源于你的挚爱,我想更是天的安排。
也许微蓝说得很对,我总也抵不住艺术的绝美:大自然、文学、建筑、雕塑、音乐、舞蹈、绘画、服饰、电影……它们复杂的交融排列,缔造出唯美庞大的精致,带给我奇特的幻觉。
譬如春末夏初,学校里飘满了轻柔的柳絮,我对我的朋友们说,你们看,它们多么像童话里点隐点现的萤火虫;譬如看孙燕姿的《橄榄树》的MV时候,我觉得周围都是温柔而墨绿的风,轻逸的薄纱衣服,飘摇在里面,缓慢地将我裹挟;譬如每在午夜,我的睡裙就幻化成了一件流云般的魔法袍子,衣角处几尾冰蓝的安静的鱼在畅游;譬如打字的时候,我总是看到我的手指之间诞生出无数彼此纠缠的藤萝,键盘每敲响一次都开出一朵永不凋零的花……
许多时候我都会想起安东尼奥·高迪,那个被誉为“疯子”的天才建筑师,他的贝壳一样的楼梯间、香菇般的通风管、罗马面具的烟囱、玉蜀黍的尖塔、鱼背的屋顶、骨头的柱子、海带的阳台,还有向日葵浮雕和绿树叶瓷砖,屋檐好像海浪侵蚀后的岩石,立体十字架正如一把剑插在龙脊上,陶片、珐琅和马赛克拼嵌成古怪的抽象拼贴画……这所有的线索全都显露出童话的雏形,它们连绵起来构成了巴塞罗那这座梦幻之都。
有一个哲人说,幻想家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幻想家凭空中制造出一个城堡,只是远远观望着,而疯子则会搬到城堡里去住。我坚定地相信高迪就是那个活在自己缔造的充满了幻觉的建筑城堡里的人。而我常常想自己是不是也病了。因为我也总是在自己的城池里行走。我的恢宏宫殿,是一把插入苍穹的竖琴。高入云天的城,是冰凌的幽蓝色,雾霭有些恍惚地包围着它,缥缈而空幻。我散落的头发,应是夜里面发着光的银白,温柔而清凉地迎风飘荡。
眼的观摩耳的聆听指的触摸梦想的企及灵魂的捕捉。是无数的诗的断行。
唯美的情感·柏拉图降临·繁花
苍穹似锦夜苍凉。记不清是哪年哪月哪日的哪个凌晨,我涩着眼睛看完了齐藤千穗的漫画——《花音》。蹩了脚的三神弦在经年以后再次出现。他轻吻花音,温柔而霸道地对她说,让我们永远的相爱吧,在清风般干净、繁花般华美的音乐中。
于是忧伤以水的姿势滑出我的眼瞳。这对被命运反复纠缠的恋人,最终只能在音乐中毫无间隙地彼此相融。但是,这样的结局也把爱情净化得纯粹无比,就像洪荒的古乐贯穿在清凉的风里,花的声音充满禅意。
齐藤千穗讲的故事是轻柔的尾羽,略带忧伤。我也来讲一个故事:一个男子,面如冠玉,才华横溢,是歌剧院的主唱,他和一个高贵绝美的女子彼此深爱。有一天,男子的面容被毁,于是他面纱遮面,不再见人,而那个女子,因思念而癫狂,流落街头。许多年以后,他们终于再次见面,那个男子说,我面纱下的容颜已经不堪入目。而女子浅笑着说,我已目盲。我想结局大概都想的到吧,他们相伴走远,吟唱着黑色的寂静的歌。
沉默的歌,为夜而唱的不会惊破任何梦境的歌。这是于仁泰的电影《夜半歌声》。
叶赛宁沉吟着:或许你还会想起我,就像想起一支不重开的花朵。
Sting的《A Thousand Years》。具有穿透力的曲子。像一朵硕大无朋的纯白的栀子,颜色由白到绿,一层一层地旋转起来,仿佛可以一直旋到心里。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与约定”。
我并不知道永恒究竟可以绵延到哪里,我只知道柏拉图说过,爱情,是人世间美的形体窥见了美的本体后引起的爱慕,人经过这种爱慕而达到永恒的美,不能把爱情当作利害关系和情欲去满足。
我的外公是一个药剂师,沉默而干净。外婆比外公大上几岁,也是个温和慈祥的老人。
外婆硬朗的时候,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送给我一把漂亮的丁香花,我把它盛在透明的玻璃瓶里,用清澈的水滋养它,放在我的电脑桌上,一枚一枚地观赏,竟发现每一枚都有它独特的姿态,就像外婆对我的爱一样。
妈妈说,在妈妈很小的时候,家里还很穷,买不起昂贵的食物,每次别人送给外公一个苹果,外公都舍不得吃,揣回来给妈妈吃。
妈妈这么告诉我的时候我的眼睛有点湿。我无法想象外公外婆年轻时的生活是怎样的艰难,我只知道,那时候没有电脑也没有唱片,没有众多物质堆积出的繁华的浪漫,只有一望无际的荒野和袅袅上升的炊烟,但我可以想象,那些日子是多么平静和踏实,也可以想象,他们是多么的相爱,因为我可以看到,外婆在给生病的外公掖被子时的温柔,也可以看到,外公凝望着昏迷中的外婆时焦虑的神色。
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外公的苹果,它们成为我最喜欢的食物,我也绝不会忘记外婆的丁香,它们幻化成大朵大朵浅紫色的兰花,盛开在我午夜的窗前。
高高在上的理想·浩瀚星辰
看一部很商业的片子,却很喜欢里面的一组镜头,在海边,一群青葱少年,他们的手臂向上高举,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摇晃着身体的微微快意。风把他们的白衬衫装扮成迷途忧伤的白鸟。于是我就看见穹隆上布满湿润的瞳孔般清亮的星辰,它们缓慢地燃烧着苍穹。一个女孩子,站在翻滚起伏的草海中间,对着浩瀚的星空伸出她修长的手臂。长风如同拂动高草一样拂动她的长发,她的眼睛就像苍穹之上最明亮的星星。
那个女孩子是我,我时常想象自己站在草海里伸出手臂触摸星空的样子。
我一直都喜欢星星,抬头仰望夜的天空时总有一种感动,很深沉。有人说众生如同池塘中的莲花,有的在超脱中盛开,其他则被水深深淹没沉沦于黑暗淤泥中;有些已接近于开放,它们需要更多的光明。也许满天的星辰就是我的光明。它们不与日月争辉,却永远那么清澈明亮。
我有许多理想,它们就像是叶锦添所设计的服饰一样,时而华丽绝伦,时而淡泊如水。一些华丽的理想诸如我要考进北京大学的影视编导系,我要拍出最好的电影代表中国夺得奥斯卡最佳电影奖,让那些中国电影业萎靡不振的说法销声匿迹;一些淡泊的理想诸如我要创办一个爱心基金会,来收容全天下精神上身体上都流离失所的人;我要写一本书送给所有想要感激的人;在我功成名就之后,我要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
然而我的前途就像高迪那些离方遁圆无棱无角摸不着边际的建筑般抽象。
可是歌德说,我们之所以永远双手向上,并非一定要采摘最美丽的星辰,只是保持着一种向上的姿势。
《卧虎藏龙》里,玉娇龙为了夺回一把被别人抢走的梳子而单枪匹马跑遍整个大漠。我想我也有和她一样的倔强。
初三的一堂物理课上,老师对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我,根本就学不好物理。记得那天,我始终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而在中考的时候,我的物理得了满分。
那天佩紫打来电话,她说,姐姐,你还是学文,而我还是学理了,这样的话,你就不能考你心爱的计算机系,而我也不能考我喜欢的编导系了,那么,就让我们代替对方实现愿望吧。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我知道佩紫的成绩足够的好,考上清华的计算机系是一件极有把握的事,但是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考上北大的编导系,因为我看着自己不堪的数学成绩,觉得很忧愁。但是,我依然答应了她。我说道,好的。好的。然后,我再次看到自己站在无边的草海里对着那些燃烧着苍穹的星辰伸出了手臂。它们那么清亮,它们是我的光明和理想。
朋友·守护者·纯白独角兽
在网上开辟了一个博客,我在那里叫做“浩星滟辰”。但是没有把地图给任何人看过。因为大家都很忙,就算是初中班级的论坛也照样空无一人,我一个人在论坛里穿行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庞大而空旷的墓穴,安静得可以听到脚步的回音。
我难过地想,也许,只有我自己是这样的怀念,怀念曾经所有的过往,也许,总有一天我们会被迫分离散落五湖四海,总有一天我们要在浓郁的绿茵里挥手道别,从此不再见面,然后慢慢淡忘彼此的容颜,于是我在我的博客上留下了这样的话:
默不作声地缔造一个世界做什么呢
还没有把地图给任何人呢
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有人来访
曾经所有的美好你全都遗忘了。是真的么
梦魇生花
你平和的笑容,真的是温柔中隐忍着冰冷的残酷么
于是那些繁华的传奇和流金的宫殿全都在灰飞烟灭中消失不见
让我们一起回家吧。让我牵着你的手回家。好么
敲完这些支离破碎的话以后我起身去洗手间擦脸,当我再次坐到电脑前的时候,显示器已转到了屏幕保护,有长风吹过,大片大片粉红的桃花堆满白玉石阶。
我在路上想念了一千遍,我在途中悲伤了一千遍。幸福的街道,总是那么短,我们可不可以赖着不走?
就这么难过地给MORNINGEVE、冰瓷和灿若烟花发短信,我问她们,我为什么总也抓不住幸福呢?
她们很快回了很多条短信给我:“虽然我现在不在你身边了,但是我真的希望你比我快乐”,“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其实幸福一直在我们手里呢”……MORNINGEVE最先回复我,她问我,“宝贝,怎么了?什么事不开心啊?”
我看着手机屏幕,一瞬间安静下来。
一只独角兽的眼眸转动了一下。
然后所有的独角兽化身成为一群清秀好看的仙子,她们站在云端,长的头发,插着数支小巧素净的白色长茎香花,轻声笑着,俯身下来,长头发柔软地散落,摩挲着我的额际,一朵香花滑落下来,覆盖住我湿润的眼眸。
一本书上说:一个地方突然变得安静,是因为天使经过这里。
我的朋友,他们和她们,所有这些在豆蔻年华遇见的人,总会带给我最为荡气回肠的温暖。他们会在我过生日时买很多的礼物给我,她们会在我心情处于低谷时写很多的字条给我,他们会在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笃定地对我说“我还相信你的呀”,她们会在冰天雪地里握紧我的手直至温暖如春,所以每次整理这些馈赠的时候,我都觉得这些人真切地陪在我身边。
其实,花朵也象征着幸福,它们不像安妮宝贝说得那样存在于彼岸,而是那些关心你的人,把这些花朵轻轻地放在你的手中。
于是慢慢地喝完了一袋冰凉的牛奶,我又在博客上敲下了一段话。星光擦过我所豢养的青瓦,把我的灵魂镂刻得清澈透明:
我有七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是我要数清楚我的大学里最漂亮的一棵樱花树共有多少枚花瓣。
第二个愿望是我要站在奥斯卡灯火辉煌的大堂里用汉语告诉全世界我来自中国。
第三个愿望是我要出一本书,融进我所有的幻梦和感伤。
第四个愿望是当我丰衣足食的时候,我会开办一个基金会,收容全天下所有无家可归的善良的人。
第五个愿望是我要牵着我最爱的人的手在深草浅水的草原上仰望星空。
第六个愿望是衣着缟袂与我的朋友们在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的深谷里对酒吟诗,抚琴笙歌。
还有一个愿望最为奢侈也最为实际那就是以上所有愿望快快实现。
我们相遇在榴火一般燃烧的年龄,是一群拥有丰盈梦想的人,固执地相信,这就是属于我们的美丽朝代。
夏日夜晚·这世界·华丽的帝王
我应是站在高寒的山上的王。一袭缟袂,舒展开来像是盛放的浮云,银丝披垂,白发三千。面容是清澈的水的模样,眼睛里星光流转。周围有不断飘落的栀子和不断盛放的兰花。所有的独角兽埋下头来,繁花满口。
而夜的星空,温柔明亮低垂。
他们对我说,you are the king of yourself.
我告诉他们,我叫浩星滟辰,就是“浩瀚而潋滟的星辰”的意思。
合
理想。思绪。情感。守护人。自我的领地。是我的思想吗?夏日夜晚的无数个绝美的流转。
星辰。湖泊。繁花。独角兽。帝王的疆土。是那方冰蓝色的湖泊吗?高寒的山上独角兽所守护的清澈之地。
那年夏天,独角兽正轻快地掠过沉寒的星光。翅膀收敛。它的足音是冰凉的水声。
2006年9月
(发表于作家出版社《行走在南纬23度以南》、漓江出版社《2006中国年度少年作家作品》、九州出版社《十年》、漓江出版社《望月的狐》、山西教育出版社《感动评委老师的110篇高中生获奖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