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里的烟火
不得不说,如今是有年而无味,年尚是在的,只是年味品着品着就淡了些许。
小年是父亲的生日,我们往住这一天回乡下。记不清到家后有什么言语,记不请有什么重要的事,大抵也不会有。但一直没有变的是那一桌子菜。不知人们是以菜品喻人生,还是品味人生后照着人生的味道做出菜来,酸甜苦辣咸这五味往往构成一桌菜的全部,说是人生全部也不过。甜品并不常见,常作为饭后点心,老一辈的人大多吃不得甜,是生理上的缘故,但他们爱吃甜。酸菜与咸菜是小料、配菜,乡下人多会自己制作,有时甜过头了,吃点重口味的小莱便“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了,这种特别的舒适是笔触写不出的。苦菜我常抵触,委实难以下咽,长辈倒是吃得津津有味,毋庸置疑,他们吃得苦。辣恰好相反,“苦”与“痛”组合不就是苦痛么,多是恶心的感觉,但辛辣产生的“痛”却不同,这是一种痛快的感觉,辣就是一团火燃烧在心间,沸腾着热血,苦是负担感,辣是动力机。
相对于这桌子菜,人倒有些冷淡,长辈们交谈很少,或许是我记不到的缘故。
今年因为一些事情,农历廿八才回去。那桌菜还是没有变,冷淡的交谈也没有变。或是由于回去太迟了,我并未对他们如何筹备年夜饭有太多印家,打记事起,这便与我无关。说来可笑,我唯一的“工作”地,小时候是在雪里,后来在电视里,如今倒在手机里。这几天真找不出什么味道来,若硬要说一个,便只有抬头那刹“有恨无人省”的冷淡味了。
因吃年夜饭要早起,故而前夜往往睡的不踏实。以前是一只小鹿在心中蹦蹦跳跳,如今确实胡思乱想、寝食难安,心海激荡不起一丝波涛,愈觉得平淡,总有些茫然与愚昧的感觉。年夜饭只简单吃几口就过去了,或许吃了很多,但在脑海里无任何痕迹。走出门去,硝烟里阒无一人,顿有些许溧冽,茫茫中寻不见可倚靠的树,随着枝头嘶来的哓哓声,我欲而恓惶,靡日不思,脑海无疑一片死水,终究记不起那几日做了何有意义的事,压抑的冷淡里我有点瞀乱了。
唯一的慰藉恐只有晚上的春晚了。去年始,春晚的风格变了许多,因而也多了些味道。听岳云鹏的相声、看贾玲的小品,笑靥会自觉地在脸上浮现,这笑应是发自内心的,倘若不是一阵香蜜缠绵心头久久不离,我也不会笑着过一个晚上。老辈人也跟着笑,却见盯着我笑,这应也是种甜味。奶奶曾说听不相声,她确定听不懂,也确突笑了。或还有张韶涵“清水出芙蓉”的天籁之音,有刚柔并济、一张一弛的武林风采,有虽听不懂却铿锵中别有风味的京剧,心弦不知被什么勾动,愿意放下手机,亲聆韾欬,“谈笑间”,世事漫流如水。瞀乱的人终于清醒,迷茫的人找到自己,走出手机,我和机器才有区别。待烟花倏然揭下黑夜那块帡幪 ,刹那好似凤鸣于九天,“雄鸡一声天下白”,冷淡也随这烟火燃尽苍穹了。年味似乎还在。
大年初一,父亲开车送我来城里看电影。下午的阳光有些许倦意,我奈不住疲惫,日光曚昽一片,一切仿佛静止。父亲话少,或许他此刻不愿安守这宁静。他会打开音乐,DJ在空气里狂舞,他时不时故意拍着方向盘咳几声,偷偷往后瞥几眼。父系听觉似乎在变差,往往音量调到顶。因为曾经晕车的缘故,我从未在车上真正睡着过。此状我只得挥挥手向他示意,几句简单的交流后,便只剩下音乐的独奏了。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共同语言,但他总在我身边。
年应该是有味的,冷淡也好,酸甜苦辣也罢,寡言的人只是不善表达,可在心里,那深沉的爱,那浓郁的年味是永恒不变的。眼前所见或许是冷淡,但炽热的心无时不紧紧相连,烂漫烟火无时不怒放绽开。年是有味的,无味不成年。
年就这样过去,味道流进心海,随漂流瓶流向远方,星空璀璨,是深沉的爱凝聚成长久的陪伴,原来这星辰大海,从未变淡,只会发光发热,永恒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