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身体是否不会受大脑的控制,明知道这是错的,却一意孤行。就像现在的我,顶着40度的太阳,走在马路上。炽热的太阳透过皮肤,穿过血液,涌向大脑,告诉我这是个错误的行为。但我却毫不在意,至少这日头还能证明我此刻是一个活物。
好在最终大脑和四肢达成了协议,仓促地逃到了“安全屋”。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随手拿了一本,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在微弱的橘黄灯下,消耗着无聊而又漫长的时间。
“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里雷亚诺· 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我挑了本《百年孤独》,无非我也是一个孤独的人。就像我刚进书城,我就看到了孤零零的它,就像在暴雨闪电中渔夫,面对着波涛汹涌的海浪和周围的狂风暴雨,但手还不停地和大海里的大鱼争执不休。那条大鱼实在气愤而又惊恐不已,当它被渔夫捕获的时候,不但没有一丝惊慌,甚至还有些无聊。以它的体型和力量,不知拉了多少可怜的渔夫落水身亡,那些落水的渔夫,哪个不比他年轻力壮,今天实在无聊至极,就拖着这孱弱的渔夫随意戏耍。无知的人类,可笑的蛮力,妄想征服我,看我戏耍你之后,怎么将你拖下水。
它有属于它的骄傲,它是海里的霸主。坊间传言,如果在海上不幸捕获到了它,赶紧扔掉渔网,把船上的每一条鱼,无论大小、无论品种、无论死活,统统归还给大海。否则哪怕还剩一条再怎么小,哪怕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鱼,它也会以它无穷的蛮力,将船顶翻,让你和你的船永远深埋在此地。
他也有属于他的骄傲,他是小镇上最勇敢的而且还是运气最好的捕鱼家。因为无论是多凶猛的鱼类,亦或者多恶劣的天气,他总能满载归来。之所以他会被评为最出色的,是有人曾目睹他和水中霸主鲨鱼肉搏过。虽然小镇上的居民都不信,是那天他确实独自一人带回来了一条体型巨大的鲨鱼。
它是幸运的,他也是幸运的。至少在他目前的捕鱼生涯中从没遇到过它,而它也是。他们都在互相找对方。老渔夫和它很像,出海捕鱼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人,曾有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想入伙。还没等他们说完,老渔夫就暴躁地打断了他们,并且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有着属于他的骄傲,而他们是不会懂的。它也是,它是这海里的王,它有义务保护每一条鱼。看着它们在海里嬉戏,它觉得足够了。它不敢靠近它们,它怕它巨大体型会吓跑它们。它愿意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守护者。
他知道了它是他这辈子在一直寻找的那条大鱼。而它也明白了。它发誓要终结日思夜想的仇人,而他也想创造一个属于他的神话。它释放了所有的力量,拽着渺小的小船在海上不断地驰骋。它没有顶翻小船,哪怕它知道这对它易如反掌,它要释放它的怒火,无知的人啊,好好的接受我的怒火吧。他似乎也知晓它的想法,哪怕手里的鱼线划破了布满老茧的手,血顺着渔网缓缓地滴在了陪伴了他一辈子的渔船上,但是他脸上却一直都是疯狂的表情。看着不远处的巨大生物,他们都在等对方败下阵来。从而一击获得荣耀或发泄仇恨。
不知何时,天空乌云密布,一道雷声从渔夫耳边掠过。他慌了一下,大鱼发现了这个机会,转了大弯。可怜的渔夫,踉跄摔了一个大跟头,渔船上一条鱼的鳍划破了他的额头,血顺着他的脸混着浑浊的雨水流淌了下来。好在渔网还是握着。而那条大鱼似乎是在炫耀,竟然慢了下来。
他趁着这个机会,收了收渔网,又望了望鱼叉。准备再拉近一点后,就毫不犹豫的把那把陪伴了他一辈子的鱼叉,带着属于他的荣耀,插入它的身体里。
它也发现了,可怜的渔夫,你看到的只是我的冰山一角。当你真正发现我是何等的庞大,我这次破例,不会杀你,让你余生都活在我的恐惧中,这就是我对你的惩罚。
而雷电也似乎知晓了它的想法,似乎也更加卖力的在渔夫耳边盘旋。暴雨也肆无忌惮的嘲笑着无知的渔夫,它们岂会不知它是何等的庞大。何等的伟岸,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小镇上的居民,似乎从他们记事起,就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雷声。也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暴雨。"一定是做了让老天都看不下去的事情,才会这样,到底是哪个该死的,这么可恶。"一头银发,佝偻的妇人,愤愤不平的骂道。
他依旧是一个人,一艘船,一把鱼叉,一张渔网。还有船上些许的鱼随着雨水而跳动。缓缓地拉着渔网,似乎比刚才轻松了。他其实不知道,是它故意而为之。漆黑的天空,闪电的呼啸,暴雨的怒吼,再加上它,简直是不可多得的梦魇。
还有一点点,他握住了鱼叉,准备给它致命一击,完成他和他的荣耀。而它也准备突然给渔夫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面。
终于,他和它相见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鱼,他和不少鲨鱼搏斗过。哪怕鲨鱼再怎么凶恶,他都未曾惧过,但是此刻他竟然怕了。当一道闪电伴随着轰鸣的雷声突然降临在他的身边,他失了神,陪伴它的鱼叉,不知何时掉了。
它很满意刚才它的现身,它知道他输了。它要他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回到小镇,向那边的人们讲述它是何等的伟岸,萤火之火,岂能与皓月争辉?
伴随着鱼线缓缓地抽送,它要回到属于它的世界。它的宿敌败了,败的彻彻底底,轻而易举。雨水拍打着他的身体,他呆呆地看着漆黑无比的天。往事一幕幕涌了上来,要是他带上他们来今天会不会这样。他又回想起那些他和鲨鱼厮杀的场景,小镇人们为他欢呼的那个时光,宛若昨日。鱼叉在不远处,静静的陪伴着他,等待着雨水灌满船沉入海底。
他感知到了大鱼又在拖着他,不过速度很慢,就像一个得胜的将军在向他的子民炫耀他的战利品。此刻的雷声像是在给它吟唱国王登基的赞歌。
罢了,葬送大海吧,他终于闭上了眼。任凭雨水灌满陪伴了他一辈子的小船。
钢叉刺破了他的皮肤,他无力的睁开了眼。望了昔日的好友,陪伴了他一辈子,犹记得他第一次用他刺入鲨鱼的身体。他紧张的不行,而他似乎毫无畏惧,从此,他未曾恐惧过,哪怕遇到更庞大,更凶猛的鱼,他依旧会带着他。
他看到了钢叉上刺穿的鱼,他知道他倒下的时候钢叉上没有鱼的。钢叉随着船的晃动,刺穿了鱼,也刺到了他。
"我怎么可能会输,我一定会赢"不知哪来的力气,他朝着大海,天空愤怒的咆哮。
他不要命的拽拉着鱼线,钢叉被他放在不远处,静静的等待着他把它拉上来,然后他在插入它里面。就像以前他插入那条鲨鱼一样,他未曾惧过,哪怕他见过它。
它极为震惊的发现,他竟然没有倒下,反而一直拉着它。它看到了他眼生中的怒火,这是它此生未曾在其它生灵上看到的,哪怕天上的雷,都未曾有过。不知何时它慌了,它要把他打到,用它庞大伟岸的身躯,他只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它头一次转身回去,朝着小船疯狂的咆哮。
他和它再次见面,他手中握着鱼叉,它看着他。
它发现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他似乎发现了它的恐惧。
他扬起了鱼叉,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带着属于他和他的骄傲,刺入了它的身躯。那一刻,他是何等的伟岸,而它又是何等的渺小。周围的闪电,似乎更加疯狂,把漆黑的天空照的宛若白昼,雷声似乎要把这无尽的苍穹给震碎,暴雨似乎要淹没这狭小的空间。小镇上的那个咒骂的老妇似乎也吓破了胆,嘴里不停低声呢喃:"世界末日到了,世界末日到了”。
它发疯似的抖动,试图甩掉肮脏的渔夫.他凭什么!他到底凭什么!我曾让无数比他身强力壮的生灵都畏惧我,他凭什么让我畏惧!到底为什么!可恶的人类!我不服!
他发疯似的抽出鱼叉,有深深的刺入。它拼命的摆动将小船顶翻,拉着渔夫潜入海里,试图摆脱他和他的鱼叉。它看到了它周围有很多鱼,那些曾经保护他的,还有那些畏惧他的。它的目光变得柔和,但又凌厉,它不愿意让它们看到如此庞大伟岸的它,竟被一个如此瘦弱的生灵,拿着鱼叉欺负。那样它在它们的心中,就会被认为无法保护它们了。
它第二次转身冲向了渔夫,他被它顶上了海平面。他来不及想,在闪电的照耀下,握着鱼叉,踩着它的头,又狠狠的插入了进去。天渐渐亮了起来,早已没了闪电,雷声也不知何时没有了,雨淅淅沥沥还在下着,小镇上的妇人也终于停止了喋喋不休的辱骂。
海平面的某处,依稀能看到一些血迹,仿佛是在诉说是经历了一场何等的旷世奇战。几个胆大的捕鱼年轻人乘着船发现了这些血迹,这是他们也未曾见过的,至少他们从出生到现在。
小镇上从此未曾见过那个被他们传为传奇的老渔夫,而小镇的捕鱼人,也未曾遇到过那条令他们闻风丧胆的大鱼。
直到有天,一个顽皮的孩童发现岸上有一条奇大无比的鱼,甚至比他们的房屋都大上不少时,引起了全镇人的围观。他们议论纷纷,突然还是那个孩童发现了插在那条大鱼身躯上的鱼叉,它是何等的渺小,不注意还真会被人遗忘。
他们认出了他,这是他的鱼叉,这是属于他的骄傲。
它赢了,但也为时已晚,那把可恶的鱼叉把它刺得遍体鳞伤,它已经无力回天。它想回头看看那些曾经保护的鱼儿,却发现它们都陪在它的身边,原来它也不孤独。
缓缓地合上了书本,推开门,望着窗外的夕阳余晖,其实孤独也不可怕。
我不讨厌孤独,因为孤独并没有这么可怕。所谓孤独,不是习惯一个人的生活,而是一个人想去做,却又不敢做,大概这才是真的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