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德华
人人都会花钱。
花钱如流水,不听哗啦声。如今手机一扫输入密码或是人脸识别一下,钱就花出去了,时髦点说就是支付成功了。多数时候让我找不到花钱的感觉了,如同睡醒了没有伸一下懒腰一样的不爽。
记得小时候,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币曾是我的最爱。过年的时候,长辈给的压岁钱一般都是两毛、五毛,最多的是一元钱,我会把折起角的钱币仔细的铺展开,按照面额的大小放在一起,把硬币和纸币数上好几遍,装进自己用牛皮纸叠的钱包里。
上小学时,两分钱可以买一块白色或是粉色的橡皮,我就不用再红着脸向同桌借了,借来的橡皮,擦掉了错题,同时也擦掉了我的面子。
夏天到了,有了两分钱,就可以在学校附近的路旁买一杯凉丝丝、甜滋滋的糖水和清亮的茶水,老奶奶坐在树下摇动着芭蕉叶扇子,过一会儿,就站起身提起火炉上的茶壶,把空玻璃杯子倒满红色、黄色、绿色的甜茶水,再盖上四方的玻璃片,我手里攥着牛皮纸钱包犹豫着喝还是不喝,老奶奶笑着对我说:“小孩儿,可甜了,喝吗?”
我红着脸不吭声看着老奶奶,过了一会儿一咬牙,终于从牛皮纸钱包里掏出两分钱硬币递给老奶奶,端起一杯橙色的糖水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起来,糖水真甜啊。
喝完糖水,一个人坐在无人的地方,把牛皮纸里的钱数了又数,也不知道数了多少遍,学校的预备铃声响了,慌忙拍拍屁股上的土,向教室跑去。
上初中时,花钱从一毛钱买两根“火车头”牌冰棍,自己吃一根,再悄悄给喜欢的女同桌一根。有时候,跑到学校门口的代销点里,花一毛钱买一小塑料袋瓜子,上晚自习时吃。花钱最多的时候就是走几里地,到镇上的书店买复习资料,买几本书会花几块钱。
一天,父亲和母亲决定把我们家的小牛犊卖掉,我尽管十分的伤心,也很无奈,我们兄妹几个要靠当民办教师的父亲来养活,很不容易,买牛的老汉付款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黑布包包,又从黑布包里掏出一朔料袋,里面是一沓沓整齐的十元面额的人民币。他吐着唾沫,刷刷地数了几遍钱,递给我父亲,父亲一张一张数好钱后说了声刚好,把卖牛的钱递给我母亲,我母亲接过钱就回屋了。我心想,我什么时候才会有这么多钱啊。
时间过得很快,我18岁的那年,到新疆当了几年兵,转业回到地方电视台上了班,当了干部,结了婚成了家,钱包也有自制的牛皮纸钱包先后换成了钱皮夹和手拿包。每逢春节前,我就会早早托在银行上班的朋友换些新钱,十块的、二十块的、五十块的、一百元的都有,看着连着号码的崭新的人民币,拿在手里就是觉着兴奋。走亲戚时,给孩子们发压岁钱,给上门的新客发见面礼,换来的是鞠躬道谢和祝福,到处是喜气洋洋的景象。
时间如梭。这几年,网购不知不觉已经深入到了每个人的毛细血管里,浏览过一次的商品,十天之内它会无数次自动弹出屏幕,提醒着你未付款。每天送快递的、取快递的,不亚于乡村集市一样的热闹。见便宜就买,见优惠就购,看手机看到眼睛发涩发酸,点上几滴眼药水后继续看手机,滑到手抽筋。过后才发现,买了一大堆没用的东西。
与时俱进的时代里,男女老少都成了“一机走天下”的花钱达人,只要一滑手机,要吃的饭菜分钟时间就会有人送上门;要买的东西过两三天就会有人送上门;这样,貌似我们省去了逛商场、去饭店的麻烦,而这些所谓的麻烦正在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我们生活的本质意义。以至于我们接地气的社会活动少了很多很多,也造就了一些只会泡面的年轻人,什么纳鞋底、织毛衣、洗衣服、做饭、洗碗刷锅等家务都悄悄地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几次都是拿着人民币买东西,老板们都是一个口气的问我:“您手机里有钱可以扫码付款。”
我说没有,老板们说:“那好,我这儿现金不够,您打开收款码,我找给您钱。”
拿着现金消费的时代慢慢地远离了我们,花钱的乐趣和节制也淡了许多。
谁也说不清楚,我们咋就不会心疼钱了呢?以前是数着一张一张人民币往外掏时,痛惜并快乐着;点支付宝和微信,花钱如流水,却没有了哗啦声,手机里的钱,如精灵般的一样诡异,看不见,摸不着,却勾走了人的魂,击散了人的魄。
口袋里揣着银元走世界,算计硬币、纸币过日子的岁月已成为了过去。钱似乎无影无形,不过我们还是要时刻提醒自己:辛苦的赚钱,理性的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