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白德华

凌晨，躺卧在床上阅读马尔克斯的小说《百年孤独》，当我阅读到有个小镇马孔多，据说连下了四年十一个月又三天的雨，镇上的人没事就站在院里望天，盼着老天放晴这里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响起了几声闷雷，闪电的亮光打在窗户上，轰隆隆的雷声仿佛要破窗而入似的。我伸了一下懒腰，自语道，天这是要下雨喽。

夏天的善变令人捉摸不透，暴风骤雨说来就来。

不一会儿，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声音轻飘细微，犹如人的耳语。“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诗句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想到了玉米、花生、黄豆等粮作物和大自然中的万物正在接受雨水的洗礼和滋润，过了一会儿，天已大亮，雨越下越大，可以说是滂沱大雨，雨水下的很急，雨珠落在窗外的树上、草上、路上、石头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雨声时慢时急，时高时低，时响时沉，时断时续……雨水把空气润化的清新无比，让人心旷神怡。

雨越下越大，雨声如击鼓一般，渐渐密集起来，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天地之间拉开了透明的帘幕，到处都是水流，雨打在水洼里，击起无数箭头和水涡。大地像一片烧开的沸腾之水，发出浑厚的哗哗声。暴雨声音充斥着耳膜，让人感觉到自己的渺小，甚至是孤独。院子里的老黄狗卧在窝里，瞪着眼睛东张西望，若有所思地趴着。一群鸡子在窝棚里咯咯地小声叫着。

眼前的情景，听着雨声，让我想起了歌曲《雨中即景》里的一段歌词：哗啦啦啦啦，淋湿了，好多人脸上失去了笑，无奈何望着天， 叹叹气把头摇， 感觉天色不对， 最好把雨伞带好，不要等雨来了，见你又躲又跑，轰隆隆隆隆，打雷了，胆小的人都不敢跑，无奈何望着天， 叹叹气把头摇……这不正是在暴雨中劳作的人们措手不及的写照吗？

我坐在屋檐下的马扎凳上，看着地上的雨水汇集的越来越多，听到头顶上的雨声，想起了老家下雨的情景，老家的梯田庄稼，颗颗玉米苗现在应该长到一尺多高了，它们此时正在尽情地吮吸着甘甜的雨露，慢慢伸展开了被日晒而有些枯萎的身体，老家干涸的大山贪婪地喝着雨水，老家门前快要干涸的小溪又要涨水了，老家的小孩在雨中嬉闹、捉水牛，跟着大人上山拣地皮……

雨下得更大了，雨水声激起了我的欲望，我穿着短裤，光着脚站在院子里洗起了天然雨浴，雨水珠流遍了我的全身，一身的凉爽，头上洗发膏的泡沫、身上的沐浴露的泡沫，一瞬间被哗哗的雨水冲的没有了踪影，香气散发在雨水中，家里的老黄狗瞪着友好眼睛看着我，站起身，两只前腿向前一伸，厥着摇动的尾巴，两眼盯着雨中手舞足蹈的我看个不停，妻子站在屋檐下喊着，你呀，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儿，快回屋吧，别感冒了……

我回到屋里冲了一下，穿上睡衣，依然又坐回马扎凳上，听雨声看雨水，心里想着，一滴雨就是一种声音，梧桐听雨、芭蕉听雨、枯荷听雨、竹风听雨、夜船听雨、池荷听雨、隔窗听雨、对烛听雨……雨水落在不同的环境里，发出的声音自然也不一样，听雨的心境大为不同。一本《全唐诗》中描写下雨、听雨的心情、意境的诗句太多太多，要是熟读了全唐诗，就是在艳阳的晴天里，灵魂一样也会潮湿一片的。

临近中午，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有的水珠还停留在树上、叶上。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射出无数朵云状的花，斑斑驳驳。树枝在微风中轻摇，蝉在树上得意地呐喊着，似乎在找存在感一样。偶尔一滴水珠从高处落下来，打在低处的树叶上。“啪”地一声响亮，溅起数不清的微小雨水珠四处飞扬。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历代诗人的笔下，绵绵不断的细雨总是和“愁思”难解难分的，最有名的《虞美人·听雨》是蒋捷运用时空表现的艺术手法，以“听雨”为线索，以时间为顺序，选取作者一生三个典型片断，凸显蒋捷晚年悲苦凄凉的境遇和心情。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译文就是说，年少的时候，歌楼上听雨，红烛盏盏，昏暗的灯光下罗帐轻盈。人到中年，在异国他乡的小船上，看蒙蒙细雨，茫茫江面，水天一线，西风中，一只失群的孤雁阵阵哀鸣。而今，独自一人在僧庐下，听细雨点点。人已暮年，两鬓已是白发苍苍，人生的悲欢离合的经历是无情的，还是让台阶前，一滴滴的小雨下到天亮吧。

同样是听雨，不同的年龄，不同的环境，不同的际遇，有着迥然不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