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月的长河中,总有一些地方承载着我们最深刻的回忆,于我而言,故乡的老厨房便是这样一个温暖而又充满故事的所在。
我的故乡在巴渝桃山,那是一个青山秀水、充满山水田园诗意的地方。村里的典型民居是水泥砖结构的白墙青瓦房,爷爷以他超前的思维意识盖起了我们家的老厨房。这座简单的厨房依偎在正房的东面,是常见的起脊房模样,有一大间的空间。它的四周是用带方孔的草木灰砖砌成的墙,那砖的颜色并非纯粹的白,而是带着岁月沉淀的淡黄,砖与砖之间的缝隙虽有些参差不齐,却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上有横梁,那横梁经过岁月的洗礼,颜色已变得深沉,如同一位沉默的老者,承载着屋顶的重量。下有立柱,立柱虽不粗壮,却稳稳地扎根在地上,给人一种坚实的安全感。屋顶前后用荆芭活泥铺设,黑瓦层叠相加,庄重而古朴。那些黑瓦有的已经微微翘起,有的布满了青苔,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时光的痕迹。
老厨房见证了无数个晨起暮落,炊烟袅袅的日子。雨季时,雨滴打在屋顶上,发出掷地有声的声响,仿佛在进行一场激昂的演讲。那雨滴顺着黑瓦的纹路滑落,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冬季,冰霜挂满房前,那壮观的景象让人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冰霜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宛如一串串水晶挂饰。一年四季,老厨房都以它独特的方式给我们带来惊喜,生活的气息弥漫在这间简陋却充满温暖的屋子里。
走进老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口石缸静静地立在角落里,石缸的表面有些粗糙,上面还带着一些淡淡的水渍,仿佛在诉说着它曾经盛放过的清水的故事。一案板摆在一旁,案板的边缘已经被磨得光滑,上面布满了浅浅的刀痕,那是奶奶多年来辛勤劳作的印记。还有锅碗瓢盆,在奶奶的收拾下利利索索。双灶分工明确,大灶负责做饭炒菜,小灶则煮牲畜的食物。大灶的铁锅已经被柴火熏得漆黑,锅边还残留着一些油渍,那是美味饭菜留下的痕迹。小灶的火口小小的,旁边堆放着一些牲畜的饲料。隔着带窗口的一面墙,可以看见奶奶忙碌的身影,可以闻到奶奶做饭的味道。那味道,是家的味道,是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淡饭粗茶有真味,明窗净几是安居。”这句话我最喜欢,也感同身受。忘不了白米粥的清香,忘不了口感极爽的萝卜樱炒面条,忘不了奶奶手擀葱花饼的香味。这些最简单、最原始的味道,构成了最健康的饮食结构,伴我度过了难忘的童年。
花生收获前夕,揪一把红红的花生,放进灶火洞里烤出香味。搓掉花生皮,掬起一手心花生米,吃得痛快淋漓。红薯成熟时,把最小的红薯投到灶台灰洞里,凭借余热闷出香甜的味道,而后大快朵颐,那滋味幸福无比。这所有的美食,都是这简陋的厨房献出的功劳。
老厨房也有它的“小脾气”。长年累月做饭,烟囱积满了柴火灰,满屋子乌烟瘴气,让人喘不过气来。那烟囱是用泥土和砖块砌成的,经过长时间的烟熏火燎,已经变得黑乎乎的。这时,爷爷就会拿上一根竹竿,爬上房顶,一戳这灰,灰便顺着烟囱直往外窜,爷爷也被弄得灰头土脸,像个铁面无私的包公。
还有一次,我在帮奶奶烧火,一阵阵嗡嗡之声在我的头上盘旋。我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只人头马蜂。吓得我捂住头就蹲了下来,斜视了一下这可怕的家伙,只见它钻进了生了虫眼的厨房屋沿下的柱子里。那柱子上的虫眼小小的,周围还带着一些木屑,仿佛在告诉人们这里曾经有小虫子的光顾。为除后患,我用废布塞住了它的出口。
冬天,厨房外面银装素裹,分外寒冷。我们一家人围坐在这间简单的厨房里烤火,暖意融融。饿了,扎上一个小麦馒头,在火上烤得黄焦黄焦的,啃着嘎嘣脆的馒头,乐在心里头。
老厨房虽然简陋,却用它最质朴的生活方式发挥着价值。在那里,有家人的温暖,有童年的欢乐,有生活的酸甜苦辣。如今,时代的更新结束了老厨房的生命,但它却给我留下了无限的遐想。
每次回忆起老厨房,那庄重古朴的容颜、奶奶忙碌的身影、美味的食物、烟囱的灰和冬天的烤火,都一一浮现在眼前。它就像一本旧相册,翻开每一页都能看到过去的点点滴滴;它又像一首老歌,旋律中满是岁月的沧桑和回忆的温暖。
老厨房,见证了我的成长,见证了一家人的喜怒哀乐。它是我心中永远的港湾,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岁月如何流转,它都在那里,静静地诉说着过去的故事,让我在回忆中找到那份最纯粹的感动。它的沧桑是岁月的痕迹,它的回忆是心灵的宝藏。我会永远珍藏这份回忆,让老厨房的故事在我的心中永远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