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头，东头

小的时候

姥姥和我家住同一个村子

姥姥家住村西头，我家住村东头

每次去看望姥姥

母亲就会牵起我的手

说一声：走，儿来，咱去西头

每当姥姥起身来我家

就会和三舅或三妗子招呼一声

——我去趟东头

西头，东头，东头，西头

是姥姥和母亲连心的代名词

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小路

无数次响起姥姥三寸金莲的足音

无数次催促母亲回娘家的脚步

而今，姥姥去了

“东头”两个字，陪伴她走进了黄土

四十四年光阴茬苒啊

姥姥的坟头已夷为平地

青青的草、密密的庄稼繁衍

喳喳的雀、嘤嘤的秋虫流连

而今，古老的村子匿迹了

后辈们整体搬迁到镇驻地的新社区

除了几家包地的商户驻扎

再没有人，愿意到村子的旧址看一眼

淳朴的人们担心，面对陌生的新垦

担心不听话的眼泪，会夺眶而出

而今，母亲老了

“西头”于她来讲，渐渐成了陌生的词汇

在她的记忆深处，偶或还会想起

想起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她匆匆牵起我的手

说一声：走，儿来，咱去西头

而今，在我女儿的人生字典里

再也查不到何谓西头，何谓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