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期末考试,李超考了全年级第二名。
高三开学那天,李超没来报到,翌日下午,也没见他的身影。咋回事?王老师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不安。她骑着自行车直奔李超家。
李超家在渭河岸边。一堵土墙,掏个门洞,木栅栏门敞开着。
走进院子,三间土厦房,低矮破旧。屋檐下,一个旧衣旧裤的女人,坐在门槛上,正纳着鞋底。
“你找谁?”看到满头大汗的王老师,女人起身问。
“你好,我是李超的班主任,他在家吗?”
“噢!”女人说,“村里人盖房,他当小工去了。”女人让座,倒碗水递给王老师。
王老师接过水,问起缘由。
“他爹得了不好的病,走了,家里欠下不少的债。他得挣钱还债,帮着收种河滩的责任田。娃也想念书哩,可……”李超妈妈流泪诉说着。
王老师听得泪眼婆娑,沉重地点点头。她找到工地,拽着李超说:“你的事学校知道了,不收你学杂费。你课余时间还可以勤工俭学,生活费应该够了。”
李超眼里闪着泪花,深鞠一躬:“谢谢老师!”
一天午饭后,李超去打扫一个女厕所。他站在墙角,低着头,等在厕所门口。
“喂,里面还有人没有?”李超瞥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生出来,怯怯地问道。
“有哩。”红衣女生一愣,看着李超手里拿的笤帚簸箕,明白了。她走了几步,又回头瞅瞅,若有所思地走了。
“里面还有人吗?”又一个女生出来,李超红着脸问道。
“没了。”
李超赶紧进去。一边打扫,一边大声咳嗽着,向外边发出信号——他担心自己在里面,吓着上厕所的同学。
打扫完毕,李超出来时,门口已有好几个女生等着。看到李超,她们表情诧异,小声议论着。
扫完其余厕所,午休起床的铃声响了。
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英语课,要播放单词和课文录音。李超是课代表。教室墙上没电源插座,屋顶上有一个,连着电棒。他跃上讲桌,拔下电棒插头,插上录音机插头。跳下来时,一个女生手拿一本书,扇着说:“你换鞋了吗?讲桌都让你踩臭了!”李超脸红了。同学们纷纷后退,在远处围成一圈,露出嫌弃的表情,并指责着他。李超满眼泪水,默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王老师站在教室门口,目睹了这一切。下课后,好几个同学被王老师叫去办公室。
晚饭时,李超拿着碗筷去学生食堂打饭。“臭眼镜来啦!”一个戴绿军帽的男生,冲到李超面前,装腔作势吸吸鼻子:“臭死啦!赶紧滚!”
李超没搭理他。
“说你呢!”男生摘下帽子,冲李超喊道,“你滚不滚?”
“不滚!”李超火气上来了,“要滚你滚!”
绿军帽趁李超不备,夺走他的碗筷,啪地摔在地上。
李超冲上去,要与绿军帽拼命。几个同学拦住李超,红衣女生悄声说:“走吧!他身上带着刀子呢。”
李超忍气吞声走了。
绿军帽被王老师叫去写检查,刀子也被没收了。
之后,李超打扫女厕所,那个红衣女生就帮他在门口放哨。甚至,她还帮李超一起打扫卫生。李超感激她,就经常给她补习英语。
高考前,李超请假回家,收割河滩地里的麦子。他用打扫厕所挣的钱,付了收割机的费用。李超妈妈在院子晾晒麦子,眼里噙着泪说:“你们学校真好!”
7月7日早上,考场外,柳荫下,清风拂面。红衣女生塞给李超几包方便面,羞涩一笑,跑开了。
一个多月后,李超收到西安交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喜极而泣。这张录取通知书,饱含着太多的心酸。
红衣女生来找他,说她也被东府师范学院录取,她是特意来感谢李超的。李超说:“要谢得谢咱们学校,还有王老师,是她给我争取到勤工俭学的机会。”
“李超,你知道吗?王老师每月转交给你的钱,一部分是学校发给你的工钱,一部分是我小姑资助的。”
“你小姑?”李超一脸疑惑。
“对呀!我小姑就是王老师。”
注:本文刊发于陕西《韩城日报》2024年6月4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