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航是一名考古学家,算是子承父业。父亲陆成毅在考古界赫赫有名,然而在一次实地考察中突发意外,不幸去世。母亲颜樱也是一位考古教授,面对丈夫的离开,她表面上没有表现出过度悲伤,平日里依然奔走在父亲未完的事业上,常常彻夜不眠,翻越古书和父亲生前留下的手稿。
陆宇航不放心母亲,每当夜晚总要经过母亲的屋前,透过窗户总能看到她对着父亲的遗照自言自语。他不便打搅母亲,他知道也明白母亲的心里其实是难受的,相伴大半辈子的人,是夫妻,是知己,更是工作上的搭档,失去了,怎么能不痛心?
时间总是闹人的,母亲由于年龄很大,又总是沉迷于工作,身体早就垮了,医生还说,母亲的心脏不太好,郁结于心,让多和她说说话。我劝过她啊,甚至不惜和她大吵一架,可母亲还是和从前一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心研究古书,我偷偷进去过一次,桌上全都是有关郑州的考古文献。
15号的那天晚上,我进去给她换茶,她摔倒在地,我和惊苒紧忙开车送她去医院,过了许久,抢救室的灯才灭,医生出来看着我摇摇头,说了一句“有什么想说的,抓紧时间吧”。顿时我感觉如坠冰窟,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了一般。
我到病房,坐在母亲身边,眼眶红了又红,我不敢落泪,我怕母亲多想。中午时分,母亲终于睁开眼了,她看着我虚弱地问“怎么了,怎么来医院了?”母亲看我不说话,就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闭了闭眼,又睁开,虚弱地说:“到日子了,你父亲一个人孤单,叫我去陪他呢,我和你父亲这一辈子对不住你,生下来没有好好照看你,你生活上也没怎么帮助你,不过,你自己很争气。母亲走了,好好和惊苒过日子,我累了,也想睡一觉了。”陆宇航再也忍不住了,夺门而出,一直跑到医院楼下的公园里,失声痛哭。
颜樱是晚上走的,陆宇航给母亲办完葬礼后,也病倒了。
林惊苒和陆宇航一起给母亲收拾遗物,留下了几件当成念想,整整齐齐的收了起来。在颜樱的书房里,陆宇航找到了一个匣子,上面有一把锁,像是个古董,他细细地观察了钥匙孔,猛然想起他脖子上的钥匙,他取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插了进去,锁“啪”地一声,开了。
里面是两封信和母亲的一些首饰,他打开了一封,细细研读,“儿子啊,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母亲早已离开了,我知道你对我们俩儿是有怨气的,妈妈不怪你,因为我们做的确实不够好。我知道,你也很疑惑,为什么我和你父亲总是在郑州和西安这两个地方来回飞,拼命忙碌。以前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也有压力,我们俩早就商量好了,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想让所有的艰辛都终止于我们这一代,成也接受,败也接受,总以为我们俩一起努力是可以成功的,然而我们穷尽一生也没有完成那件事。”
“咳咳咳……咱们陆家家底雄厚,历史悠久,其实在家族史上记载着这样一件事:相传先人遭遇战乱,念及家中有些古董和古书极其珍贵,不想落入他人之手,便让家中长子陆敏率领几十个家仆,将这些贵重物品转移至别处。但后来战乱平息,四散逃亡的家人又回到从前的宅院,可那批古董却由于一位家仆背叛陆家而离奇失踪。先人大怒,派出很多人去寻找这位家仆和古物藏处。几十年过去,先人派出的人终于找到了那位家仆的藏身之处,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生活很是贫苦。他告诉了先人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没有参加这项活动,只是递了一个消息,据说这批古物被运到郑州一带的一个山洞里中,后来又辗转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埋了起来,具体在哪我也没打听到。他们应该是早有准备,不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这批贵重物品藏了起来,怕是有人早就对这批财物起了异心。事毕之后,他们给了我封口费,又想要在晚上把我除掉,幸亏我提早察觉,才留得一条贱命。而那些参与到这项任务中的人都离奇失踪了,自此就再无人知晓这批古物的下落了……后来,家中族长派很多人去寻找这批财产,但由于时间太久了,终究还是无果。陆家自此流传着这样一条家规:凡是一家之长,都得承担起重寻流失古董的任务。”
“我和你父亲深知这项工作的艰辛,这件事也只有家中长子知道,每一代人都深受其害,所以我和你父亲想,如果你不从事这项职业,便不打算告诉你了,谁知天意难违。但是儿子,别担心,如果你不想,大可不必去做,我们不会责怪你,你只要过的舒心,就够了。最后的选择权在你,但一定别为难自己。"
“你一定也很疑惑,这个故事听起来像是假的,为什么这些物件会流失在郑州,而我们家现在的住址会是西安?家族史当中有记载,陆家多次迁移家庭住址,最终考虑各种因素定在了西安这个地方,之前的陆家离郑州不是很远。每一代有关考察的文献都保留下来了,看起来并不像是假的,所以我和你父亲才打算试一试。就说这么多了,答应父亲母亲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匣子下面还有一层,放着那批丢失的古物画像,纸张已经微微泛黄了,陆宇航打开看了看,便陷入沉思。
陆宇航在母亲的书房做到了天亮,天亮后他便回到自己的家,和林惊苒谭明了这件事,并告诉她自己的想法,“我想要起身去郑州,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事业。”林惊苒支持丈夫的决定,并告诉他,“放心去做,家中一切有我,但你要答应我,不可以过度操劳,晚上十一点之前必须休息,我不想你身体有任何问题,期间我只要有时间我就去看你。”陆宇航点了点头,说了句“好”,将妻子拥入怀中,抱了很久很久。
陆宇航翻阅了父亲和母亲留下的手稿。其实,这些书稿上标记了这批古文物最可能出现的地方,有一些已经标注上找过的标记,没剩多少没勘探过的地方了。一周后,陆宇航便起身去了敦煌,五年都没有回家,包括过年都是林惊苒带着孩子来到敦煌,细数数,林惊苒这两年从西安到郑州往返了二百三十次,飞机票都罗了厚厚的一沓。终于,陆宇航率领众多研究人员找到了那一大批古物,消息一出就震惊了整个考古界。
陆家的其他人员,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第一时间纷纷来到陆宅,平日里祭祀都没见这么勤快,他们扬言要分得红利,陆宇航早就料到了这个场面,便明确的告诉他们,“这批古董我要全部献给国家博物馆,你们这种心思趁早收一收。”这下他们更是跟炸了锅一般,吵得不可开交,“你要敢这么做,我们就告你”,“你怎么能这样干,我们也是陆家的人,应该得到好处”,“你简直是忘恩负义,违背先人意志”……陆宇航镇静地说:“叔父们可不要忘了,这个家,我是一家之主,你们确定要违背祖训,质疑我的决定吗?”他们听到这句话,又都不说话了,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陆宇航。因为在陆家,族长是有权利收回他们的财产的,只要理由合理即可。最终这一帮人气不过,便都甩袖而去。
是夜晚,陆宇航五年没有回来了,五年没有躺在这张床上了,此刻他正枕着惊苒的腿。
“怎么想把这些东西捐给国家?”
陆宇航抬头看向她,问:“你也不同意,我这样做吗?”
“不是不同意,是很意外,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也知道你肯定有你的顾虑”。
陆宇航又道:“父亲他们不想让我去做这件事,是预感到了会出现这样的事,家里面的人会因为这些家产弄个你死我活,没有这些,日子也能过的安稳些,况且这些东西对国家有用处,一举两得。”
林惊苒吻了吻陆宇航的额头,说了句“你辛苦了。”
陆宇航和林惊苒次日一起去给父亲母亲进香。陆宇航告诉他们:“爸,妈,你们可以安心了,文物我已经找到,但是我把它献给国家了,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生气,我想私欲来源于利益,无利则无欲,无欲则可求安稳。我想让陆家安稳点,不想叔父他们被这些利益冲昏了头脑。”
一个月过后,一篇标题为"考古学家陆宇航将珍贵文物献给国家博物馆"的文章横空出世,随即掀起了一场热浪。陆宇航心里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只是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