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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步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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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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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春联

我的毛笔字写得很一般。倘若一时兴起,闭门锁户地挥几笔,赚一个自得其乐,也能像模像样地提笔摁墨倒还可以。反正敝帚自珍,自恃的秉性总能激励自己从一大堆写就的文字里找到一两个还算中意的,暗自评头论足一番,颔首拈须,得一时之快慰,了多日不碰笔蘸墨的遗憾。

但自恃之余倒也有些自知之明,倘若非要将自己的字写成春联分发给师生,让人家过年的时候贴出来,不是不想,只因写得太过一般而张皇,但又不忍彻底推辞,半推半就倒也写过几回。真可谓几欲题而先生退堂之意,真欲推辞而心又不甘也。

我与春联有极深的渊源。

在我很小的时候,每逢临近春节,就一定得帮为街坊邻居写春联的爸爸的忙。这帮忙,当然不是洗笔,也用不着磨墨,而只是帮忙拉对联纸。

那时候全家人挤在三间房里,饮食起居,存储粮食占去了大多空间,额外摆一张专用作写春联的桌子,的确不太可能。于是,爸爸只能站在炕旮旯,俯身在火炕上奋笔疾书。

我呢,趴在炕里头靠窗的地方,双手轻轻捏住(也算作“扶”)春联的上边,防止写字的时候纸张乱动——这绝对侵害了镇纸的利益。但镇纸是高雅的器物,在那年月,就算爱好写毛笔字的爸爸,怕是也不会有此奢望,就只能抓来自己的儿子当活得镇纸。如此说来,爸爸更是奢华得不得了,镇纸不会动,放那待那儿,全凭自身的重量做事;而我这个活的“镇纸”,不单单摁住了纸,还会在爸爸每写一两个字转身蘸墨或是直起腰歇息的时候,把春联纸往上拉,爸爸再次俯身,正对那空白的部分……非但如此,每完成一联,我便立刻站起来,与爸爸一起抻着春联,挪到别处去晾干。之所以非得趴着,而不是坐着或者蹲着,也是有原因的。家里的空间实在太小,光线当然很暗,写字采光,就只能靠我身后糊着窗纸的带窗棂的窗户——趴着,挡光最少。

就这样,从牙牙学语到上了小学、中学,我一直充当活镇纸的角色,尽管后来弟弟也能帮忙,但他生性好动,无论趴着、坐着都不安静,动来动去也就很影响爸爸写字,爸爸把手一挥:换人!每当此时,我便很有些自矜,冲弟弟撇嘴挤眼,怎么样,不如我吧?——小孩子的世界里,绝不会轻易放弃表现自己优秀的机会。

再后来,读了师范的我真正习了书法,便在放假的时候抓来宣纸捣鼓一番。谁知这一捣鼓,让爸爸眼放光彩,时不时让我替他写几副春联。尽管写得生涩幼稚,但爸爸似乎乐此不彼。因此,我真正动笔写春联,真能追溯到十六七岁的时候。这时候,拉春联的当然就只能是弟弟了。弟弟不甘心做配角,总不失时机地寻我的败笔。对于他的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做派,我颇不以为然:倒着看跟正着看,能一样嘛!

大概是小时候受了熏陶,参加工作伊始,我便练字不辍。可惜,那时候的我太过浮躁,明明有大好的练字机会,却附庸风雅,不会脚踏实地,以至于后来各种因为,终于半途而废。由懒得提笔,到不去在意,再到后来只能羞于提笔,终于沦落到如今的怕敢提笔了。这一路时光,虽也曾偶尔动几下毛笔,但终于无法跻身前列而惨遭淘汰。近三两年,我所在的学校,软笔书法风气大盛,参与习字的师生大有人在。在每年都搞书法作品展活动的驱使下,被我搁置了二十多年的毛笔,重新掂在了手上。

尤其在学校开展为学生家庭送春联活动以来,我便有了重试牛刀的机会。常常趁真正的“写家”忙得打不开场的时候,披挂上阵,倒也写过不少春联。但是否贴在了师生家的门上,我不得而知——没机会看到,也不想去探个究竟。

爸爸写春联的习惯一直保留。每年,他都让我为他张罗几张长时间不褪色的对联纸。七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工工整整地写了春联,把家里家外贴得红彤彤的,很有过年的味道。他写的春联总是很独特,除了笔法刚劲有力,内容也别出心裁,独树一帜,绝不与别人雷同。邻人的不再请他写春联,全在于如今的人们几乎同时变得怕麻烦,去集市上很快就能买到,再用不着先买了对联纸,根据所需裁剪出来后去求人写。

我总以为,春联还是亲笔书写得好。那些从市场上作为商品买来的春联,尽管宽大粗大并存,豪华奢华并誉,但毕竟属印刷品,绝对失却了真品的价值。

这或许,也是我愿意冒险为师生写春联的真正原因吧。

2021年1月20日夜 于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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