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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步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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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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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回家

图文/韦步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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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编号:IMG_20220101_122005

上午九点多钟,妈妈打来电话,问我们今天是不是回家过元旦。我的回复很明确:是啊,必须的!她一定是迟迟不见我的消息,心中犯嘀咕,担心我有事不能回去,就看着钟点打电话核实,以便放心大胆地准备午饭。

做父母的——尤其人到老年——最担心的莫过于精心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却等不来儿女回家。

过节的时候回老家,本是中国人坚守了几千年的传统,过节不能守着家人陪着父母,会被视为生活之中的大忌,不光会遭父母反对,恐怕也过不了自己这道“关口”。尽管元旦属于外来“物种”,所附带的传统文化信息量并不大,但大多数中国人骨子里还有“逢节就过,一定没错”的信条。“过节”便与“回家”紧密勾连起来,漠视不得,也切割不开。

其实,妻早就着急回家了,见我迟迟不肯走出书房,持续忙着那些为她一直所不齿的博客、农场之类的琐碎,也便只能耐着性子等。等到我终于出来开始穿衣服,收拾要出门的时候,她的嘟哝又开始了:每次都那么晚回家,光等着吃啊!

回家的路并不远,上了高速不用半小时就到了。然而妻总是要脸要面的人——她不想给人落一个刻意逃避辛苦,专门赶饭点的人的印象。况且妈妈年岁渐高,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常常弯腰下去就直不起来,非得辛苦努力很长时间,才勉强挺直;而且,腰肢疼痛得已经不能拿重物。

妈妈的腰不好,是她年轻时候忙于家庭生计夜以继日地搞刺绣烙下的宿疾——长时间的坐姿,最终形成了严重的椎间盘突出,且因当时家境贫穷而医治不及时,终成顽疾,真是遭了太多的罪。即便如此,她总是无视自己的辛苦,而是瞅准时机就检讨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的两个儿子,说常常因为孩子小时候吃不饱,又穿不好而自责。

可我不记得小时候家里有多艰难,家里没有多少钱,饭菜也没有现如今的丰盛,可过年时候也吃过鸡鸭鱼肉,饺子、包子、面条留给我的美好记忆,至今都没有被打破。这其中有因为不常吃而印象深刻,但毕竟吃过,且味道很可口。至今我都梦想能再吃到妈妈亲手做的地瓜面三角包子和接着锅用擦铳打出的地瓜面面条,好吃极了。曾经有提过这样的要求,可立刻就遭到妈妈的否决:那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当年白面不够才用地瓜面做面条包包子。此外还有:各种面粉搅和在一起用大锅蒸出来的发面,尽管黏黏的但很甜;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蒸出来的松软香甜的散状儿——应该是地瓜面,但松软的样子,再没遇见过,只小时候在姥姥家吃过;先烙后蒸,做出来的大大的锅饼;厚厚的掺了豆面和苏打的金黄色的玉米面饼子——也有加入较粗的地瓜面(地瓜咯吱)贴出来的饼子又香又甜……天啊,几乎小时候吃过的所有饭食,都是现如今如法再得的美食,怎么能说是在受苦呢!

个中道理,我是懂的。在饱一顿饥一顿的年月里,有吃的入口,当然印象深刻。在弟弟和我长身体特别能吃的那些年月,妈妈总是吃得很少。

果然,等我们终于拿着现买的东西赶回家,已经是十一点过五分了。妻没有再埋怨,而是立即投身厨房,饭菜做好之前,再没出来过。

我们家有女人们上锅做饭而男人们悠闲得什么事也不做的旧传统。等所有饭菜都做好了,才围坐在一起吃。而在我小时候,家里来了客人,即便女人忙里忙外做好了饭菜,也只能等吃男人们吃剩下的。我曾经试图到厨房里挑大梁,改一改这陈规陋习。弟媳和妻当然欢喜,但妈妈便不高兴了:一个男人围着锅台转,成什么样子!

这便令人大为不解了,身为女人的妈妈明知道自己活得很辛苦,却非要坚守这种辛苦,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我想,这与明明自己是外姓人,却非要擦亮眼睛,挖空心思为夫家看家护院,绝不想出一丝一毫的差错的心理,应该是一样的吧。每人刻意去教,却已经深深植根于中国女人的内心世界,成为必须遵守的法则,就不得不惊叹于传统延续能力的强大了。她们都是从自己母亲那里耳濡目染,又在自己的生活里不断“发扬光大”——可敬的中国女人!

爸爸很高兴,擎着手机向弟弟和我问这问那。学会之后,便满脸堆笑着说:真有些高科技的玩意儿啊!

弟弟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什么高科技,你就是用得少了,用多了自然就会了,简单得很呢!

哪有机会用,要是弄错就糟了。爸爸立刻争辩道。

爸爸是个很严厉的人,尤其对自己的儿子,特别吝啬笑容。终于在年事已高的时候,才甘愿丢掉紧绷的表情,变得随和与谦卑了。这一漫长过程的转变,首先是他意识到有求于自己的晚辈之后,才肯承认自己的不足;或者,爸爸终于意识到,弟弟和我都已经能够在工作和生活中独当很多面,再用不着自己摆出家长的威严进行说教,才逐渐接受了平等对话的氛围——人之常情,或许有一天,我也注定会变成这样,别看我最近还把儿子狠狠教训了一顿,也总有儿子数落我的时候吧!

一会儿给我录制个我吹笛子的视频,发到学校退休教师微信群里吧。爸爸忽然说。

见弟弟和我都不反对,他便在午饭后,摆弄出长笛和曲谱,一本正经地开始吹奏了。

爸爸重拾笛子,也是最近三五年的事。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在家里吹笛子。退休后,在练了很多年书法之后,不知是何原因,重新找回搁置太多年的笛子,而且一发不可收,让我在网上为他接连买了七八支笛子。然后,就是让我帮他找所需要的曲谱,打印出来送给他。今天我刚进家门就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豫剧《朝阳沟》末尾XX妈妈与XX妈妈对唱的曲谱,而且还在使劲帮我回忆有关剧情——他全然忘了我看电影《朝阳沟》的时候还不到六岁,况且我特别不喜欢哼哼唧唧一直唱的影片。我当即发挥互联网的威力,很快找到,原来这一幕叫《亲家母》。

吹奏开始,我用爸爸的手机给他录制视频。爸爸吹奏得很认真,越来越投入,等到吹奏第二首《爱江山更爱美人》是时候,竟然边吹边用一只脚在打节奏了。当时我在想,我该不该也购置一件乐器,等退休之后与他和一下呢?

我刚要往群里传视频,爸爸的征求意见又来了:你说,是不是应该把这几行字加上去?

我的天!我看了一眼爸爸递过来的小纸片,上面竟然早就写好了一行“值此2022年元旦到来之际,特别送上两首曲子,祝愿教师们节日快乐”的字。发,一定得发。文字和视频发出去之后,很快就收到了回音,一名与爸爸一起工作很多年的老同事,打来热情洋溢的电话。晚上回到城里,我特意把他的两首曲子合编在一起,发布在微博里(点击欣赏),就立刻有他当年教过的学生欣赏了,说从不知道自己的语文老师竟然如此多才多艺。

说实在的,他的气力明显短促,已经不是年轻时候的模样,但我必须鼓励他。况且,七十多岁的人了,有此气力也已经很不错了。希望他能持续不断地练下去,等我退休,好好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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