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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步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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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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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

得知要下雪的时候,我在短暂的吃惊过后,忽然冒出来的竟然还有惬意和欣喜。

我喜欢雪,尤其喜欢漫天飞舞铺天漫卷的大雪。把整个世界包裹成银装素裹的模样,用静谧和安详彰显雪国独有的魅力。远山消失了,它们原本横亘的地方,被银白色的巨龙占领,与莽莽天宇连成一片,是豁然扩展更是完美融合。天晴了,红灿灿的阳光就是万里雪飘世界里最完美、最熨帖的、最具亲和力的温暖使者,光和热迅速撒播,营造煦暖,塑造圆满;即便没有太阳,铅灰色的云层依然厚重,与降落在地面上的积雪呼应成雄浑肃穆、宏大无边的交响曲,灵犀乍现,气韵流转,安抚了所有的颜色、轮廓和大小,补贴了坑洼、崎岖和坎坷……

夜深了,仍安然于灯下的我,时常凝神谛听窗外的声响,生怕错过夜雪降落时候的华美音响,于是一次次试图清空夜世界里所有的杂音,仿佛一定要让耳孔穿过窗子,直接悬停在夜空里才听得最仔细。应该还有变得柔顺了的风,轻轻地触碰着已经有些变瘦了的雪花的肢体,试图让它们更舒适、更洒脱地飘落,哪怕它们不再轻盈,不再跳出轻柔曼妙的舞蹈。但是没有,整个世界安静得没有任何声响,正月里常常瞪着晶亮的眼神看焰火的星星们,此刻也躲藏起来,只剩下远近高低楼房里还隐约在纷披细雨中的几点灯光,或红、或黄、或白,宛如镶嵌在天幕上闪着亮光的宝石,温柔可人但与我并不相干——我所期待许久的春雪,怎就变成了雨?

或许它们故意等我睡去才肯露面吧。于是,我不再等,拍了张等雪不成反见雨的夜色,并附文字发往朋友圈:

听说有地方下雪了

很大很厚的雪

而且距离我很近

怎么我这里只有雨

而且是不太正经的那种

似是而非的雨

各种强调有暴雪

各种要求说安全

应该不是在烘托气氛

黎明时分,我在梦见雪的世界里醒来。

眼前所见都是崭新的雪,白花花的世界寂然无声……情知是梦便不起身,就连眼皮也不肯睁开半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坏掉了我的雪世界。但强烈的生物钟却在给我“该起床”的提醒,持续不断,一刻不停。执拗不过,我很不情愿地睁开了眼,习惯性拉开厚重的帘子。

呀,窗外果真一个皑皑白雪世界——原来不肯睁眼的那部分才是梦。

先前还萦绕脑际的朦胧睡意陡然间踪迹全无,心情忽然大好,忙不迭地朝着窗户又擎起手机:

天气预报没撒谎

果真下雪了

只是春世界里的雪,有些

太过超凡脱俗

全然抛弃了冬的怂恿和撺掇

洒脱得令人怜惜不已

降温预警没玄虚

果真坏天气

几乎到处都结了冰,俨然

电镀冰冷外壳

料想呲滑也一定坚硬和冷寒

忽然与冬天近在咫尺

然后,情不自禁地用视线循着地面上均匀铺开来的雪迹,任由心绪纵横驰骋。

终于见到盼望了很多天的雪,尽管年前也曾下过一场看起来还算像样的雪,但消融日久,差不多也随着雪融而忘得一干二净。尽管这雪也并不完全都是想象中的模样,但至少肯以正式的面容示人,没有畏缩,没有逃避,最重要的是没有失信,说来也就来了。我忽然感激起来,觉得自己真应该与它们做一番近距离接触——总是隔着窗户与人家谈亲近,毕竟有失待客之道。

穿好衣服下了楼,脚下都是虽不厚但有实在的雪。它们果真失去了昔日里的轻盈,绝对丢弃了往日里的冷峻矜持,就连降落的时候也稍稍有些湿度,静默在地面也就踏踏实实地粘在一起,不是层叠或者紧挨,而是谦让或者包容。

“咔嚓,咔嚓”,阵阵不同于“噗嗦,噗嗦”或者“咯吱,咯吱”的声响跳起来回荡耳鼓。嗷,我的脚下是春雪,是已经被春天的游说同化了的换了装束的不再以冷寒为背景的放肆为美的雪。赶紧让脚步移出积雪,至少躲开那些不曾被踩踏,或者被碾压过的依然保持着初始状态的雪。它们均匀地铺在地面,一律平坦,一尘不染,洁白坦荡,一片安详。靠近之后才发现,不是整个世界都披上了雪的盛装,除了表面积舒坦的路面、屋顶和草坪,其余诸如树叶、围墙和石头都好端端地静默着,仿佛受了惊吓的孩子,正满脸安静实则不知所措地呆呆地立着,正要从偶然经过的人们的脸色里,找寻如何是好的勇气。

接连拍过几段视频仍觉不够尽兴,索性沿着明显是被清扫但依然结冰的路面一直往前,然后左拐走进小区的更深处,期许能够找寻更能体现春雪情调的影像。早先停横七竖八停在楼下总是觉得碍眼的车辆,如今无论颜色、形状和大小,一律顶着相同的雪白,且还要将窗玻璃用冰面盖住,怕是连半点透明的意味也没有。一路所见,有两人正忙着清除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厚厚的冰层:一个手握硬卡片连砸带抠,一个则往玻璃上慢慢浇水,一样的艰难也一样的结果不可预见。

向前,再向前;拐弯,又拐弯。在连续拍了一组雪景视频之后,忽然感觉有些单调:眼前所见除了雪还是雪,无论那些矮墙、树叶和车顶如何各有各的模样,都一律一经被春雪俘获就完全被染白,成了春雪显示宽泛和公正的载体,没有摒弃和遗漏,只有一视同仁和面面俱到。

忽然又感激起来。

雪是世界上最通透的存在,它们虽不及雨的直率和迅疾,但有贤淑的礼仪和端庄的气质,是被凝结和提炼而成的雨的魂灵。它们总在冰冷的世界里静雅悠然降临,悄然附着,安然等待。等待周身携带的寒冷完全散尽,逐渐融化直至彻底消融到地下,再寻不见它们初来时的半点模样。

但它们的存在也是孤独的,没有雷电的喝彩助威,没有江河的殷切迎接和热烈互动,甚至连彩虹的半点影子都不曾寻到,仍旧义无反顾地妆点冬天的色彩和情调,自始至终不急不躁,尽职尽责,果真都是超凡脱俗地存在,对追求勇往直前,为梦想不离不弃。

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转了回来,又站在先前刚下楼的地方,又看到熟悉的没有清扫干净的路面和蒙盖了冰雪的冬青叶子。深绿略带点浅红的冬青叶子们,高低错落,尽管有的着雪有的不着,但都支棱着努力朝上立着,顽强之中透着僵硬,仿佛受了雪的鼓励,一动也不动,等待着渐渐迫近的春的消息。

春雪绝对是春的使者,在它们已经变得有些臃肿的体态里,早被镌刻上了春的气息,尽管依然冷寒但包裹着温润的颜色,尽管有些厚重但洋溢着清爽的味道……

我收了手机,仰面。天空中早先聚集成团的灰色云团,正在逐渐散开,有些地方微微露出的浅蓝色,正稍稍蒙了丝状的云,清新又有些迷离。或许,下一个清晨到来,就该有稚嫩的草芽,从松软的泥土中探出脑袋,唱着感谢一场春雪的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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