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我修剪了长在主卧室窗边好几年的非洲茉莉,剪去了它所有枝条,只留其根部孤零零突兀在花盆里。为此,还遭了妻的白眼,数落我不会养花却又在不懂装懂。
非洲茉莉确切的名字应该叫做灰莉,之所以扯上了“非洲”属性,全在于作为马钱科的“灰莉木”的谐音,恰巧与木樨科的“茉莉”相似,可能为使其名字好听,或者为了便于记忆,就被叫成“非洲茉莉”。
之前长势旺相的非洲茉莉,转眼就被我干成可怜的树根,也确实令人心疼。但我之所以决定下此狠手,主要在于它之前长得形状实在缺少美感:丫根生出的两枝,向上窜出老高,尽管沿途都是旁逸斜出,但都成不了气候,终于看上去瘦骨嶙峋,像是在闹饥荒,况且还另辟蹊径,在根部又抽出一条新枝,也是笔直地往上窜,却终因不胜日益茂盛的顶部重力,彻底歪斜下来,直至躺着生长。我是个小完美主义者,看它不顺眼也实属情理之中,于是趁收拾卫生之机,来了一个先斩后奏。
被剪掉所有枝丫的非洲茉莉,还待在原来的位置,只是一直形单影只,确实孤苦得令人怜悯,也无怪妻毫无避讳地直接表示严重不满。我只好极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之能事,竭力描画出一张用不了多久,非洲茉莉就会生出数不清的崭新枝条,长成更好看的茂密球型,就像学校一号楼后面的那盆的大饼,才勉强被饶过。说实话,至于它到底能不能长成我许诺的样子,我实在心里没底,之所以那样说,除了有尽快摆脱险境的理由,当然更是满怀期待的理想——我实在太想让它变得好看一些。倘若因此殒命,也只能怪它命该如此,与其只能穷酸地活着,真不如有个痛快地了断,我以为。
今天上午一改连日阴天的天气,阳光豁然灿烂。闲来无事,便往卧室阳台看望那几盆常遭冷落的花草。往养绿萝的玻璃杯里加满水,摆弄几下君子兰细而且长的叶子,拍了长寿花又很快删掉——簇生的长寿花着实不太好拍,尤其极容易颜色外溢的红色,更是不受人待见——正待离开,忽地望见躲在窗帘后的那盆被我剪掉了所有枝条的非洲茉莉,略一犹豫,立刻快步走过去俯身盯着它的根看。
忽然,花盆被我轻轻转动的一刹那,一枚稚嫩的绿芽正斜插在看似干虬的残枝上,仿佛是谁刻意安插于此,与周围有些暗灰的色调很不相称。惊喜过后,我连忙端着手机,反复选择角度,把它拍了下来。太好了,这应该是嫩芽们的先头部队,用不了多久,我所期待的景象就会真正出现。丢掉担心,满心喜悦,我飞快冲出卧室送春芽给妻看。一丝欣慰飘过后,悠然说道:“幸亏那天我浇水了,否则肯定会干枯……”
无论如何,那盆非洲茉莉没有辜负我的期待,正以我信任的力量顽强生长。闭上眼,仿佛已满是柔软的枝条的非洲茉莉,正呈现出之前从未有过的姿态,郁郁葱葱,生龙活虎。感谢阳光,感谢这枚春天冒出来向我报到的嫩芽,更感谢这春芽所带来的喜悦:只要希望不止,无论面对迢迢还是遭遇坎坷,前程终将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