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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步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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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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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寻访古银杏

对于后庄这个此前并不熟悉的小山村而言,如果说两年前的顺路造访未果是一种偶然,那么前几天专程赶来终于见到了古银杏树,则完全是一种必然,尽管差一点步了前者的后尘,再一次错过。

在导航软件的指引下,不到20分钟便下了210省道拐入进村的土路。远远望见路两边的树林里,银杏树叶子已落过半,那些顶在高处几乎光秃了的枝丫孤零零地斜指向空中,我的心头一阵落寞:又来晚了——当年就是看到此种情景,才扭头便走;直到两年后的今天才又在别人的撺掇下卷土重来。毕竟叶子没有完全落光,而且我也不赶时间,既来之则安之,耐着性子溜达一阵,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尽管有些淡薄,但有踩上去噗嗦噗嗦作响的落叶铺衬,倒让这路左侧的小树林陡然增添了些别致的趣味。被朝露一同打湿的除了嫩黄的银杏落叶,还有枯败成铁锈颜色且弯曲成各种怪异形状的别树叶子,以及间或从落叶世界里冒出来,尽管硬撑着支棱着脑袋,但也毕竟有些没精打采了的忘了名的草。它们一面打量着踱步走来的不速之客,一面将厚实的土地密密遮蔽起来,甚至不想露出一点颜色。

一位拎着水桶来往于河边和菜地之间的老者,认清了我只为拍照而来,便主动搭讪:树上的叶子少了,前几天这道儿两边树叶子还哗哗地落,下雨一样,可好看了。

我在河边站住,失望之情顿时又起。看看他在林间开荒出来的菜地,又看看脚下的河水,作为回应,我说道:这么近的距离,架个抽水机,用不了两节管子,很快就能把菜地浇透,比一趟趟提搂水强多了。

话一出口,我立刻后悔了——人家主动热情打招呼是好意,况且人家年岁比我大很多。

路上来往的车辆并不多,行人也没有几个。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妇人赫然进入我正缓慢移动的镜头。她停下来,弯着腰很费力地朝我笑笑,见我并不说话,便似乎有些失望地转身,右手努力拄着拐棍,同样用力别在身后,似乎在帮右手使劲的左手握着一个空袋子,缓慢地朝着通往村外的方向走去。我停了拍摄,站在原地望着老妇人艰难移动的背影,一阵潸然:她年轻过,艰苦过,奉献过;但愿她悠闲的,愉悦地,幸福着……但她的行动艰难和形单影只,分明诉说的是少陪伴多孤单。

进了村子,路铺了水泥,平坦而宽阔,有路东的那条宽而深的河一直陪伴着,一起朝北面延伸出去。迎面有几株粗大的银杏树高高地立着,尽管少了叶子,但枝上挂满了银杏,密密麻麻得一串又一串。树下,成熟的银杏跌落得到处都是,一个中年女人正拎着塑料桶在熟练地捡拾。

捡了这么多。我拍完了银杏树的视频,惊叹道。

那女人好像连头都没抬,一面飞快地捡拾一面说:也没多少好的,结得多就小。

不远处一幢老房子前面的空地上,靠墙根坐着几个晒着阳光聊天的老人,他们温和而平静,轻松而畅快,忽然闯入一个挂着相机拎着自拍设备的陌生人,也没有激起他们的好奇心。我忽然喜欢上了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有时候,过度关注的目光绝对等同于一种束缚。

河里的水很清,尽管流量不大,但依然可以成为鸭和鹅们的乐园。它们时而列队悠然游动,时而三五成群聚集在一处议论纷纷。大概是交头接耳达成了某种共识,就一齐抬头朝着我呱呱叫起来。我赶紧放下拍摄它们的设备,装成路人的模样过了就近的平板桥向东走去。

眼前是一条较宽敞的胡同,两边都是古色古香的老式建筑。除了青砖、黑瓦和缆马桩,几株更高更粗的秃了枝头的树屹立进眼帘。近了,我终于断定它们还是银杏树,而且是我始料未及的有着百余年树龄的古树。我整个身心一下子都兴奋起来:天啊,幸亏没有在村口就打道回府。

银杏树很粗,皲裂的树皮犹如寿星眼角的鱼尾纹,条条都是深邃的年轮,片片都是厚重的历史。一百八十年!瞅一眼树干上醒目的铭牌,一道奇幻的闪光过后,呈现出来的是民国——不,是大清国的时光:牛马车、小推车、肩挑担子行走的路面上,有灰、黑色的夹袄、毡帽在晃动。他们的身旁,正有几棵刚栽不久的小银杏树,秋风中飘落了最后一片叶子。一群又一群在银杏树旁嬉戏打闹的孩童,转眼间纷纷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他们的身后,照例还是窃窃话语和慭慭目光所构建的平凡世界,一辈接着一辈,一轮连着一轮。走过的时间就像不远处匆匆流过的河水,永不回来……

我赶忙从冥想中挣脱继续往前走——古树东面的胡同口,似乎是一处景点。胡同尽头是一条沿河而行的小路。小河不宽也有流水,应该是先前见到的那条河的支流。先前望见的是用银杏树干修成的一处入口,上写“百年银杏第一村”七个黄色的大字,字体飘逸得如同片片拉起裙裾的银杏叶子。

过了装有木头栏杆的桥,眼前居然真是一处久违的景点。这里简直就是银杏树的王国,它们大大小小地排列得或疏或密,仿佛一不小心闯入了原始森林,光线暗淡,顿然失去了方向——也许根本不想去分辨什么东西南北,只想小心翼翼地仰头迎合着古树们的注视,情愿凝神感受来自古树们的谆谆教诲。然而此地不能久留,太过遥远的世界毕竟古老得不合如今的时宜,那就怀着尊敬和惊叹去领略更多一些的这个山村的风貌吧。

林子的东面,有一条往山上走的路,路南有规模不大的麦田和成片的苹果树;路北也是农田,在靠近村子的地方划分为自留地,种着大白菜和萝卜,而自留地再往北,就是林旁小河的发源地,正有两个中年妇女在有说有笑地洗着衣服。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时不时载几片飘然而至的银杏树叶,滑下石阶,越过沟坎,朝着下游灵动而去。

返回村中的时候,我特意走了另一条相对较窄的胡同,这里依然有高大的银杏树。有人竟给挨着较近的两株挂上“牛郎”和“织女”的名号,略略有些滑稽。我不去在意那些显眼的铭牌,无论那上面印着200年还是300年,也一定是猜测,至于真实年岁,恐怕也只有银杏树们自己知晓。

窄胡同西面的出口也很开阔,北面墙根也有五六个聚在一起闲聊的老年人。南面临河一株粗大的银杏树下,洒落了数不清的银杏。

你的相机能直接出照片吗?一名穿着绿军装颜色的老者看到我端着相机给银杏树拍照,朗声问道。

不能,我答道,只是个数码的。

哦,只是个数码啊。老者如释重负。

这里最老的银杏树是哪一棵,既然搭上了话,就不想浪费这资源,我朝他们问道。他们立刻七嘴八舌,待达成共识,有一名一直站着的老者,在指着远处浮在一处屋顶上的树冠反复说了“就那棵”之后,还唯恐我听不懂,索性要领着我前往。我赶紧回以肯定的应答,快速穿过他们指定的小胡同,逃也似的离开了他们。有时候,太过丰满的淳朴也会催生出无法名状的压力。

终于,我第二次来到了先前驻足仰望的这棵银杏树跟前,心怀虔诚地双手合十:银杏王者在上,有幸站在您的身旁,感受来自您的关怀呵护,愿您一如既往地旺盛生长,感受更多新时代的繁荣昌盛,让更多久居于此的人们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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