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韦步峰的头像

韦步峰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11/23
分享

探访环岱庵

必须承认,是“环岱庵”这三个字深深吸引了我,专程驱车四十多分钟赶来,赴一个因突发奇想而结下的约定,有些古怪,离奇得很,但我真的来了。

翻阅《辞海》得知,“岱”字除了一个无法用在这个村名里的“泰山”的解释之外,还有作为姓氏的存在,或许可以凭此猜测那名在此建庵的尼姑姓“岱”或爱“岱”,便有了“岱庵”;后来庵周围的住户越来越多,就有了作为村落的“环岱庵”。站在村北面的山坡上举目,依山坡走势而建的村庄果真安然地倚靠在群山围成的山坳里,只在东南方开了一道让大海晃进来的口子。我不懂风水,但也能真切感觉到这里真是个利于休养生息的宝地。

沿着遍布杂草的崎岖山路一路向上,距离那些环绕成将近一个整圈的山石越来越近。微微泛出的淡青色背景上的因水流而形成的黑色条纹也渐渐清晰,但山石们陡峭的姿态超出了我的想象。如果时间允许,我一定爬上西边或者东边的最高处,真正体会一把登高远望的酣畅淋漓,把对这山、这村子的喜爱刻进惊喜的神色与欢呼声里。但我只能在找不到路的梯田里胡乱走一阵,拍了枯败的树、草和芋头的叶子,还问候了被我惊动得频频投来打量目光的一家三口的牛之后,重新回到村子里。

进村时候走的那条路,边上的三两个胡同口,有坐着闲聊的老人,还有一个铺开了日用品的小贩在与几个主妇讨价还价,我便向东,选了一条较为僻静的路进村。这里明显是村里的老房区,不单房屋修建得低矮,也多挂了白石灰外皮的泥墙,那些安置在院墙外和房屋后墙上的缆马桩也几乎都浸润着古老岁月的沧桑,这些当初实用得近乎奢侈的老物件,如今也只是成了观赏作用的摆设,真可谓“牲口不知何处去,徒留石桩守山村”。

村口遇见有人砌石墙。一个小工在街上慢吞吞地和着水泥;砌墙人的动作也不快,偶尔挥动几下手里的抹刀,攫点水泥敲几下石头。倒是坐在胡同口的一个老太太明显有些活跃,她时时转头盯着举着设备拍摄的我看,又一次次在我转过身的时候迅速恢复原来的坐姿,样子既端庄又滑稽。在老太太关注的目光里,我毫无拘束地拍了矮墙和高大的树木,并且小树林里面的那家用碎石垒成的高墙把门口围起来只露了门楼顶部的设置,令我浮想联翩:的确挡住了别人的视线,但也给自己一家人只留了一个方向的出口。

说这里是老房区的又一佐证,是这里的房屋排列除了东西成排有的还算齐整,南北走向的房屋几乎没有一幢是对齐的,至于修建出来的样式和使用的材料,都各个不同,简直可称得上中国北方农村旧建筑的博物馆,位置角度参差错落,屋顶和窗子也是五花八门。有几堵墙上用水泥抹出来的宣传栏,也残破得所剩无几,至于那上面曾经书写的文字内容,更是荡然无存。然而,一处相对宽阔区域南面,只有一个很小的木棂窗户的后墙上的文字,吸引我驻足。大字标语尽管明显后期有人做了清除,但我依然从痕迹里溜出“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这九个字之后,深感震撼:我的天,这标语存在的时间几乎跟我的年龄一样长;而大字标语的下一层黑色小字的人名,更令我思忖良多,辨认清楚者有赵振梓、高敏鳯、隋玉臣,字迹不完整靠猜测者隋素英,隋代鳯、于鳯英——或许他们离世的时间都比我的年龄长,而今依然以公告的形式呈现在靠近屋檐的石灰皮的墙面上……

这区域的东边是一幢南北走向的门窗均已残破的房子,想必这太久不曾有人理会的房子,当初曾作为人影往来如织的商店而存在——那窗上的生了锈的铁条、铁皮和门上仅存了一个的木质挡板,我小时候就很熟悉。继续向南顺路而下,过了乱石垒成的高墙下面的石碾子,拐弯向东,经过一处木窗破了的倒房,眼前豁然显出一派石桥流水的画面。我知道,自己误打误撞,也还是找到宝了。

那破窗住户的门口前面,是几株高大树木形成的小树林,落光了叶子的枝丫黑魆魆地指向空中,有些落寞也更有些凄凉,而挂了锁头的街门外面的台阶上,正蹲坐着一只小虎猫,嵌在白色脸颊上的嘴巴脏兮兮的,安静的样子令人怜惜——它是从门槛下面的空隙进出这家庭院的。

小树林以南,西面是一幢山墙极高的房屋;东面是几幢低矮而狭小的更老式的房屋,几乎通体都是石头建成;中间是一条石砌河岸边的小河,一座简易石桥架在上面,尽管上面也铺了水泥,但只是几块条石堆成的桥墩令人通过的时候不得不小心翼翼。向东,我进了两幢矮房间的胡同,一路拍摄走到尽头。忽然听到两个老人的对话,我赶紧撤退,过了那桥,绕过那高大山墙和院墙的房屋,一路沿坡道走向西南。

这里应该是这个村子最古老的区域,倚山而建,临河而生。那山墙高大得足有三层楼高,就连院墙外垒成的围堰也不亚于一幢房屋的高度。石头摞石头,中间用小石头塞缝隙的施工方法,墙体能够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不坏。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砌这样的石墙,几乎没有一块石料是多余的,都用得上。于是想起对我频频投来关注目光的老太太身边,那幢房屋的山墙,就是用乱石堆成,一改成行堆积,层层砌墙的做法,而是只管将所有的石头依据原本的形状拼接、堆叠而成,美观肯定谈不上,但坚固毋庸置疑,至少从外面撬下石头很费劲——石头的外部呈现与真实形状和大小都相差悬殊。

一路向前,走过一块又一块抹在山墙上,如今早已破败得面目全非的宣传栏,一个又一个狭窄的胡同,来到一处立在胡同口的照壁跟前。照壁照例是石头垒座,黑砖砌边和苫顶,白石灰皮的墙体上写了大大的“福”字,端庄而秀气,这应该是胡同里讲究的人所为,也因此,这照壁成了老房区的一处景点。照壁跟前的一处装了缆马桩的墙体也引起了我的注意。按理说,这么低矮又没有屋顶压重的墙体本不该有缆马桩——它并不牢固。但既然有,肯定有存在的道理,正如随后遇见的一处街门顶上悬挂“赵氏宗祠”匾额的住所,非要在明显是近来才修建的雪白的院墙上安上几个漂亮的缆马桩,或许也只是为了漂亮而存在吧——毕竟旧时候不是所有人家都置办得起牲口,备而不用总比有而才备要好得多。

老房区的游览还在继续。我照例穿梭在到处都是缆马桩和旧石墙的世界里,偶遇几个过洞或者长石阶,也是赶紧来回走几趟,生怕遗忘了小时候的那种于狭小世界里放肆嬉戏的快感。与此前的庙头村不同,尽管这里更古老,但几乎没有遇见屋顶坍塌的房子,甚至连门口用于培育地瓜芽的畦子都还完整地保留,哪怕几十年不曾用过。幸亏这里的石头质地松软,花纹单一,应该没有什么收藏价值,否则,我肯定又会捡一块回来摆在书架上。只是偶遇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又催生了我的沉思。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我停车的地方,这应该算是一处小型广场,只是在东侧堆放了三四个装满了垃圾的垃圾箱,苍蝇横飞,甚至有些撞头。伸手拉车门的时候意外瞥见路西胡同头上立着一棵粗大的树。这片区域应该称得上村子里的新房区,尽管也还是石墙多,但墙体上少了水磨石和红涂子,也没有了石灰的踪影。近了,果然是一棵年代久远的树,但因与石桥那里的明显不是一个量级,索性收了意欲打量的心情,绕到前面的街区,径直到了停车的地方。在一处旧门板外面镶嵌了新边的住户门前,我稍作停留——这办法挺好,保留了文物又起到了扩门的作用。

出了村子,村口公路的路面铺设工程还在继续。我望着操纵设备的工人,暗自欣喜起来,同样到来,但他们毕竟没有我般的幸运。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