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心这条朝着我汪汪连声的狗,就是先前见到我时,被立刻吓得抱头鼠窜的那一只,但又似乎不太像。
——题记
明明就在我预先设定的探访名单里,却因路过而成行,实在有点对不住这叫金银崮的村子。之前几次游览民俗旅游路的时候,就曾在路边见到过这三个字。尽管没见村貌,但留下了豪华的印象——“金”和“银”同时出现在一个村名里,实属罕见。
绕过村碑向北,是一条幽静的一路上坡的小路,两边灌木的枝条还要伸过来挤占一些空间,就更让路面狭窄了许多,全不是我印象里进村道路该有的模样。
村口停了车,拿上拍摄设备朝村里走去。一条河穿村而过,因河东山势较陡而河西较缓,所以房屋排列的阵势,就更像一条头在北,左侧朝上的鲫鱼。而且西侧较多的房屋虽大都坐北朝南,但攀援而上的斜坡,都清一色呈由西北向东南的走势,就更像是去了皮肉的鱼骨,条条分明了。
进村不过百米,有一处地势相对平缓也开阔一些的区域,是村里的老房区。有高大树木聚拢而成的小树林,有石墙、木窗风格老旧的低矮房屋,还有一口石砌围挡,石板铺平四周的水井,探身而望,水满且清,井壁、井口,乃至半空中落光了叶子的枝丫的影子,也都被一一映照出来。澄澈透明起来,如同一块浸染了纷乱条纹的水晶。西面石砌的围堰较高,上面所有的房子都需仰视才见,而河东的房子,则显得低矮了许多,但它们的格局和模样都跟西边的一样老,甚至有几幢还会更破一些。
自从游览了环岱庵之后,我忽然喜欢上了农村里的老房子,哪怕老得残破一些,也往往能够轻而易举地吸引我的注意力,因为那上面有我想猜度的深度和久远。久远当然指的是岁月,而前者,往往附带了房子主人居住时候诸如经济状况、爱好特长、邻里关系等元素,甚至,每一幢房子都可以演绎出一部影视作品,令人回味无穷。
也就在此时,一只从西面围堰上跳下来的狗,边恐惧着唧唧连声边跑向河东,直到过了小桥跑进一个荒园里,才停下来隔着低矮的石墙朝我观望。我并未理会,便在拍了几段视频和一组老房子的照片后,继续向北沿斜坡向上走。走着走着,身后忽然传来几声狗叫。驻足,回眸,见一只类似哈巴的狗正蹲坐在路上,朝我汪汪连声。见我朝他举起手机,便飞快地向西蹿进胡同里,再不露头。这肯定不是先前被我吓坏了的那只,而是正享受着有家的温暖而衣食无忧的狗。
但向北的坡道没走多远,就到了有许多菜地的村外。想想来时走不多远的弯弯曲曲的路,忽然有些失望。东西没有宽度可以理解,毕竟依山沟建村;怎的南北也不见得有长度,就能称得上“闻名”,难道只是因为房子老旧?我决定不再沿原路返回,从菜向西寻了西面山坡上的一条更窄一些的路。
沿途所见尽管还是老旧,但与之前见过的明显年轻了几十年,除了山墙抹了水泥装饰了图案,还在院子里骑着墙体修建了用于晒粮和储粮的平房,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产物。但路并不直溜,走不多时就来一个“此路不通”,非得七拐八绕,上沟下崖地不停折腾。因为不熟悉路况,区区几个胡同还得走几个来回。倒是高低交错的地势,成就了我的视频和照片,往往令崖上的树木更高耸,脚下的屋顶更有亲和力。
见一处街门没有锁,且生了锈的铁门半开着,我犹豫了一阵还是进了院子。院子很宽敞,两边用屋瓦界出来的甬道延伸到两个正间门口。门上好像上了锁,西面的纱网帘子随风飘动着,一切都寻常得仿佛主人立刻就要出来询问我的来由。但东面残破的门和窗也在告诉我,这房子被遗弃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想当年,这里一定烟火旺盛,你出我进很热闹,绝非眼前的人去房空满眼尽荒芜……不敢想,只能不去想,我的心理素质实在太差了,正如我的总不敢炒股。
出了那院子,沿着下坡的路走不多时,就到了进村时的主路。迎面正是一幢修缮不久的房屋,尽管照例是小瓦石墙,但院墙外的石桌石凳旁边立着的空调和空气净化设备,就非得用奢华来形容了——这一定是有钱人买来专用于休闲,毕竟这里空气清晰,环境幽静。
怅然间,眼前忽然显出一幅幅饶有趣味的画面:
喝山泉,吃野菜,月色树下同乘凉。
斜倚窗前听风雨,河边醉倒吟唐诗。
蓦然驻足,瞻前顾后了好一阵子。收了设备,上了车,向南出村驶向民俗旅游路的时候,忽然又生出一阵落寞:
来时斜坡去更短,
几步晃荡全游完。
徜徉原来一鱼骨,
亘古底蕴已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