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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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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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汨罗江岸的千年恨

汨罗江边上长了一株香草,人云是千年前一美人,如今它生长在那潺源之滨,江南塞北的迁客骚人无不为之倾倒。

汨罗江上荡着一只桂木做的小舟,舟上有一戴笠的渔父,偶尔做一渡夫。他撑着小舟从千年前的战国楚域而来,颠颠簸簸走了千年还是没有离开那片长着香草的沙洲,徘徊在渺渺江水之上,一声声叹息着那渡船沉江的美人。秋水氤氲,朦胧了他盼归的双眼,沉浮在浩波碧水之中。

渔父的舟漂泊了千年,寻不到归乡的路。他宽大的手掌爬满了密匝的纹路,青丝染雪,衬得他的脸庞满是无家可归的沧桑。他同千年前那个明媚而忧伤的午后一样,斜着身体倚在停泊的舟上,望着江渚上的香草,眼里的神情,似是悲伤又是安心。

渔父想归乡,但他忘了归乡的路。于是,他苦思冥想了半日,待日暮,却伴着香草的芬芳沉沉睡去了。他是那样想归乡,以致想累了。

在梦里,他又见到了千年前那个身穿青衣罗裳,身挂香草花包,满冠花芷玉簟的美人。那美人立在渔父的舟头,望着江波迤逦,墨玉般明亮的眼眸染上了秋水的凉意。江上的鸥鹭排排并起,扑棱的羽翼恍惚了美人的思绪;渔父看着他的背影,欲语还休。只见那美人一步步向舟前的江中走去,最后纵身一跃,将自己归于江流。在美人献出自己的那一刻,渔父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满足和绝望,那眼神,哪怕渔父千年之后梦他一回,也无比讶异。

夜色渐浓,秋寒更甚,风拂过渔父不再年轻的面庞,他脸上因思乡而纠结在一起的眉头稍稍疏解,他安心似的睡着了。他在梦里又见到了千年前的那个美人,那个沉江长眠的美人。

渔父再次醒来的时候,有人来渡船。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江岸的树林传出阵阵虫鸣鸟啾,一夜过去了。

渡船的年轻公子,白衣素裳,芳草插冠,手持玉扇,腰系香囊,神情似是忧伤又兴奋,骄傲又自哀。渔父将他渡岸,转头见那公子袖中一株香草,微微颤颤,欲摇欲坠,似欢呼似哀嚎。

再次回到泊舟的水岸,渔父又斜倚着侧栏静卧着。须臾间,他昨日见到的香草早已不在那沙渚之上,渔父自哀,陪伴自己的香草亦离他而去,秋至冬临,今年的寒冬腊月,没有香草作陪,他又该有多难熬呢?

早晨,大雪压住了渔父的桂木小舟,河水快要冻实了。渔父瑟瑟发抖的偎缩在舟头,没有一个人赶路。他又看向了那早已没有了香草的沙洲,归乡的思绪化成江烟飘渺在这无边无际的异国他乡,找不到依靠的彼岸。

他思着念着,忆起了千年前的汨罗江。他在江上渡人,遇上了那美人,美人欲离乡追梦,他一声“三闾大夫”便让那美人赔上了一生。美人一声苦笑,惆怅许久,终投江而去。人问去往何处?他答,江中神邸寻神女,求己所求,求其美,求其清云朗月,昭昭天日。渔父想起了他的故乡。

汨罗江岸的香草不见,慕名而来的人却满载而归。年轻的公子将它带向了何处无从知晓,渡船的渔父亦辞江远匿,只余一只桂木小舟,在渺渺江波上流浪,年复一年,无止无休,似在等待或是渡江的人。

人云,沉江的美人未达神邸,也不曾求其所求,千年怀恨不休,化作汨罗江岸一株香草,待一昭昭君子。人云亦云的香草美人,口传笔录的千年国士,进入终于觅得心中一隅芳甸,渔父也回归故土了吧。

江波浩渺,美人的衣钵随江流自战国楚域而来,停泊在千年之后的九州之上。月诉离歌,秋月千古一照,缅怀的是沉江的美人;雪洗晨阳,寒冰万载一展,奠基的是美政的河山。

风从历史的彼岸吹动大江波涛,潋滟水光激荡在今时的此岸;彼此之间,浩荡风尘、沉浮人事,美人之躯已腐,大夫慧智长存;前人不再,后人追息,灵均君,你可见如今天下清澈澄明、乾坤朗朗?

待吾沐浴熏衣,待吾正冠拭履,跣踏朝露来,披星斗而归,为一睹芳草貌,为一瓢汨罗水。至此,千年恨,三闾大夫你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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