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晨钟的头像

晨钟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7/15
分享

大靖河之水鸟人情

 从学校出发,走过人来人往的新市场北街头,穿过车水马龙的大靖拱坝桥,右转,然后沿着大靖河东岸水泥护坡的边沿一路向上,不多不少,整整三公里,就到了另一个没有桥的拱坝处,--且让我把它叫做泉滩拱坝。驻足泉滩拱坝东端,向大靖河西岸望去,陌上人家,杨柳依依。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从大靖城南隅伸出,和这些人家的院落保持着平行的姿态,在河岸上蜿蜒。到了泉滩拱坝处,这条路便一分为二。一条继续直行,向南面的群山里奔去;另一条则来了一个90度的大转弯,向渐起的山脉下迈进。说是渐起的山脉,其实是渐落的山脉:高大的祁连山从南面迤逦而来,越向北越矮小,到了这儿几乎就到了尽头。所以,大靖城就坐落在祁连山末端。

从去年夏天开始,这一段往返6公里的路,我每天都要走上一趟,几乎是雷打不动,风雨无阻。转眼间,夏天过去,秋天过去,春天过去,夏天又过去,新的秋天又一次来到。走的永远是老路,穿的也不是天天换新鞋,但一路走下来,却发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景不同”。

先说大靖河。

大靖河在我的印象中,始终是一条干涸的河。一年四季,河里几乎没有流水。只有下暴雨,才可以见洪流。去年六月天,连月不雨,即使到了傍晚时分,仍觉骄阳似火。河畔里的石头反射着灼人的光茫,发散出烫人的气味,令人焦躁不安,感觉要窒息。靖河里不流水,没有水养着,是大靖人心中永远的疼,永远的遗憾。

但六月将尽,一场大雨终于在望眼欲穿的人间降临。南山千沟万壑,各沟各岔的水一齐汇聚到大靖河里,终于又一次酝酿出洪流,浩浩荡荡,滚滚而来。

大靖河的上游有一座水库,叫大靖峡水库。大靖城里著名的十字楼财神阁,向南的一面篆刻的“高峡吐玉”四个字,就是对大靖峡水库最高最美的褒奖。大靖峡水库阻截了南山里汇聚成的一部分洪流,使大靖河洪流不至于过于泛滥,保大靖河两岸百姓于安然无恙。而库里的存水,在干旱的日子里,大靖河两岸的人民就用它来浇灌田地,养活日子,度过年复一年的生活。

大靖峡水库以上,统称南山。那里尽管有雪山、草地、森林,但更多的是气候干旱带来的荒山旷野。而水库之下,就是大靖河的发端之地。从这儿开始,越往北,地势越趋平坦。平坦的地势有利于水浇田地,大靖河水库正好满足了这一要求,千亩良田在大靖河两岸因此而成,养育着大靖人民。大靖峡水库的水流出,确如“高峡吐玉”,吐的是生命之水,吐的是生命之玉。

但这样的生命的之水,在大靖河里并不常流,也不长流。大靖河里有一河令人心仪的水,是大靖河永远的奢望,也是大靖人永远的祈盼。

原以为六月底的那场洪水,最多淌一两天就结束了。没想到,两三天过去了,四五天过去了,河里的水虽然浅了少了,但依然流着;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河里的水更少了,少成了半河水,少成了一股溪流。很显然,洪流早已过去,流着的,想必是大靖峡水库的泄洪排水。

但即使冬天来了,大靖河里的流水却依然没有停,尽管越小了,却流得更加从容,更加清澈。天越来越冷,河流开始结冰,结了冰就改道,改了道再结冰,再结再改,再改再结。一冬过去,河有多宽,冰面就蔓延成多宽。水在河下依然流着。走在河沿上,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得到流水在冰面下欢快的歌唱。这时候,远远望去,大靖河就象一条白练,飞舞着,流动着,从南山而来,穿过大靖城,向北,绵延而去。这也许更像“高峡吐玉”,多年始得一见。

春天又一次来到,冰雪开始消融。直到有一天,那条白练最终在太阳底下消失了。但河水依然没有停,依然不分白天黑夜地流着,越来越清澈,越来越从容不迫。

那天傍晚,落日的余晖照耀着大靖河畔。我又一次走到三公里的未端,站在了泉滩拱坝上。我突然发现,泉滩拱坝以上的河水早已断流了,拱坝以下却仍然淌着银灿灿的流水。水从哪儿来,水从哪儿来?我的好奇心被悬了起来。我一个蹦子跳下拱坝。拱坝以上和拱坝以下的河床,落差有1米多。水从哪儿来?它从拱坝最下面的砂石中汩汩流出!1处,2处,至少有5处!泉水,这是泉水!是这些泉水汇集在一起,形成河流,流到了大靖城,流过了大靖城,流向更远的地方。

哪里来的泉水?这里竟然有了泉水?我的心情犹如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百思不得其解。本人到大靖也生活了二十多年了,所见所闻颇多,但从没有听人说过大清河里有眼泉,更不要说见过。可这分明就是泉:它从石头底上冒出来,带着温度,带着活沷,汇积成一条溪流,欢唱着,舞动着。

它就在眼前,它就在当下!

于是,在往后的日子里,每一次来到这泉水流出的地方,我总要数泉眼,端详泉眼,思考泉水。终于有一天,和一位老者相遇。老者银白胡子,七十多岁,身体健朗,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他给我讲起了关于这几眼泉的历史:

“这个地方过去就有泉水,泉水比现在还旺。因泉眼众多而得名泉滩。泉水从这儿出发,流过大靖城,能流到大墩滩的地界。那时候,大靖峡水库还没有修建。这泉滩里的水,无疑曾养育过大靖人民。那时候,泉滩里满是树,都是双臂不能合围的杨柳,可惜后来都砍了。树砍了,后来泉水也就干了。”--我之所以之前把这里的拱坝叫做“泉滩拱坝”,就是从听了这位老者的讲述后开始的。

我又向老者请教关于泉水干涸的原因。老者说:“也许是天越来越旱,也许是沿河打的机井太多,斩断了大靖河的龙脉。”老者看着拱坝下汩汩流出的泉水,捋着他银白色的胡子,又说,“这几年,政府关井压田,龙脉可能己经恢复了,泉水自然也就重新喷涌而出。”听了老者的话,我自然明白,泉水叮咚再响,不是龙脉恢复了,而是大靖河流域内生态环保治理见成效了。

夕阳下,清澈的河水泛出各色的光茫,缓缓流淌着,流进大靖城,也流进了我的心里。我多么希望,这股泉水不要再停息,越流越大,越流越畅,越淌越旺。

然后说大靖河畔的鸟。

河里有了水,河就会变得活泛,就会变得生动。有水的河像一支歌,有水的河像一曲舞。有水的河引得百鸟来朝,有水的河引得百鸟和鸣。

河里无水的时候,沿着河岸来来往往,会看见岸边电线杆子上“风雨不动安如山”的鹊窝以及在岸边的田野里成双成对飞来飞去的喜鹊。我常常惊叹于鹊窝的牢不可破:去年冬天的一场大风,吹落了好多人家屋檐上的瓦块,吹翻了田野里供人乘凉的茅草屋,甚至连我们校园里埋在水泥坪中的宣传专栏也被刮翻了。但喜鹊用枯枝烂叶搭建在这电线杆和几根电线间的鹊窝,却在大风里岿然不动,牢不可破。--这不由得让人对喜鹊精湛的建筑技艺和勤劳高超的智慧感到惊奇!

河里的水流引来了各种各样的鸟。小燕子身姿绰约,机敏灵巧,上下翻飞,忽高忽低,围着溪流相互追逐嬉戏。鸽子是最机警的,它在水边驻足饮水,左顾右盼,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发现敌情立即拍着翅膀飞向更远处。青灰色的鸽子最常见,白鸽子稀罕,花鸽子惹眼。还有一些训练有素的家鸽,带着哨音,也落在水边,“咕咕咕”地叫着,确像是一个“和平使者”。有一种灰色的鸟,最与鸽子相似,叫斑鸠。斑鸠也许是大靖河畔活动的最多的鸟类。它们一溜儿站在电线上,十几只,或是几十只,头朝大靖河,颇有绅士风度。我怀疑它们是从我们学校的槐树上飞来的。学校的教学楼前,像哨兵一样的两列高大虬劲的国槐,在中间马路两侧一字儿排开。夏天时,那些槐树的枝叶犹如一把把巨伞,在半空中连结在一起,那儿便成了鸟的乐园。喜鹊做了窝,麻雀也整日地叫喳喳,斑鸠则占据了树冠,把树冠变成了它们的王国。记得有一年冬天,数九寒天,傍晚时分,大雪纷飞。我从校园里走过,看见两列落光了叶子的槐树上,挂满了斑鸠,雪落在它们的身上,一个个像极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雪球。这让我一夜难眠,担心它们是否能挺过那样一个“风掣红旗冻不翻”的寒夜。然而第二天,它们依然在干枯了的树枝间飞逐,以此证明我担心的多余。斑鸠的叫声很特别。飞行时,一起一落间,拖一个长长的单音节,“吱-”一声,飞起或者落下。落定了,叫声就变成了三个长音节,“gu-gu-den-”,“gu-gu-den-”,相互应答,沉闷浑厚,在近处叫,听着却似从远处传来,像是重低音。有人把斑鸠又叫做“咕咕登”,想必就是因为它的叫声。布谷鸟也来了,它的叫声和斑鸠有点像,但更为响亮,两个音节,“布谷-”“布谷-”。春天的时候,它的叫声更为幽怨,一声连着一声,此起彼伏,也是你呼我答,使人很容易想起“杜鹃啼血”的故事,想起望帝的百转哀愁。

大靖河里见到的最稀奇的鸟是野鸭子。第一次是春天,我们在河岸水泥护坡的边沿上走着,看着河里清澈的泉水缓缓流下,突然,一只野鸭子从流水边飞起,它的颜色像极了河中乱石的颜色,等它飞起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它。它的飞行姿势像天鹅一般优美,但嘴巴是扁扁的,“呱呱”地叫声比家鸭更难听,只不过飞行技术却是让家鸭望尘莫及的,--我们还没有看清它的真面目,这只野鸭就远走高飞了。第二次是初夏,河岸上的麦田边,一只野鸭妈妈带着七八个鸭孩子,看到我们就惊慌失措的躲进麦田里去了。鸭孩子还不会飞,鸭妈妈拍着翅膀防卫断后,也没有飞。我们没有再敢惊动它们,爱鸟,也是爱自己。

就这样,大靖河越来越成为一个富有诗意的地方,但更美的,是大靖河两岸的人情风味。

行走于大靖河畔,常常遇到和我一样只为行走的人。先是陌生,互望一眼就各自走开;见得久了,混个面熟,相视微笑或点头致意。终于在岸边停下来,握手,相互寒暄,彼此聊在一起。有时候边走边聊,有时候索性坐下来,聊家常,聊庄稼,聊学校,聊乡村轶事,聊大靖河和大靖人,聊国家大事。时间久了,彼此成了路友,无话不说。有一老者,大靖三台村人,年将七十,高血压患者,常年坚持步行,每日相逢,最后和我成了挚友。有一日,他提着一袋熟透了的杏子等我。夕阳下,我看见他花白的胡子泛出金黄色的光茫来,古铜色的脸庞上透出杏子一样绵甜的味道。还有一中年大叔,村组组长,为全组村民操心操劳,组织村民,抽河里的流水浇田,在岸边看守水泵。他为我们讲村里的故事,讲脱贫致富政策,讲扶贫救助事迹。在他身上,我读懂了一个村级干部应有的担当,也读出了一位村干部甘愿为人民服务的最大的人情味。这样的人情味,是大靖人的人情味,也是古浪人的人情味。

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年8月,年迈的父母从黄花滩生态移民区八号点乘坐客车,打算到黄羊川二弟家去。途径古浪县城,母亲在换乘车时不慎摔倒,造成股骨头折断,当即动弹不得。在举目无亲的大街上,母亲躺在路边呻吟,父亲无力施救,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县城人民伸出了他们温暖的双手。出租车司机,路边行人,车拉,肩背,担架扛,他们把母亲送到县医院,帮助检查,帮助住好了院,打电话给我二弟,没有留下姓名,悄悄走了。等我赶到县医院的时候,己经是第二天。匆忙中,我为母亲办了转院手续,将母亲从县人民医院转到了县中医院治疗。县中医院位于我工作的地方,--美丽的大靖,大靖河穿城而过。在这里,我可以一边继续工作,一边照顾母亲。现在,母亲出院了,她还清晰地记得拉她背她到医院的那两个一胖一瘦的好心人。而在我心中,也有两个既模糊又清晰的高大的背影,久久挥之不去。我的同事、同学、亲友,还有大靖河畔的几个“路友”,知道我母亲住院的消息时,前来探望,令我感动。大靖河,富有魅力,一往情深。大靖河畔的人情味和大美古浪的人情味更是一脉相承,充满善意,充满爱心。

大靖河,山水鸟之意境,人情风味之醇厚,今人动容,令人向往。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