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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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名字，
它代表着我们每一个人。
可如果有一天，
名字变成一座牢笼，
那么，成了囚徒的你
是否愿意扔掉名字
成为一个自由的
无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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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0年，午夜，未来城
一弯残月，爬上奥兹教堂高高的钟塔，晚钟“铛铛”的呜咽。宣告又一个盛冬午夜的驾临，惨白月光下，光怪陆离的未来城，停止了喧嚣。
宽广的中央公园，只剩乌鸦们的喧闹。明灭的路灯下，难见一人的街道。一阵急匆匆的风，吹着一张告示跑。公告上的字迹，浸泡在白天雨水的泥泞里。
“各位市民：
在这个能源枯竭之际，为了延续明天的生活，从本日起，全市实行宵禁。午夜之后，禁止一切外出行为，电力资源也将暂停供应。如在户外被识别，则立即撤销本人一切能源的使用权。
各位亲爱的市民，月球上的替代能源，V能源公司即将开采，请大家安心等待，黑夜后的黎明即将来到。
你们的市长本杰明
2110年1月1日”
啊，宵禁的夜。喧哗的演出已落幕。只剩大自然的配角，放肆地逍遥。舞台静悄悄。
“呼呼啦啦”
是谁，搅扰了乌鸦们的喧闹？
是一个黑影，在乌鸦纷飞的黑羽中，似夜的精灵，跳起轻灵的舞蹈。
这孤寂的舞者，踩了肮脏的告示一脚。
他灵巧如燕的身影，消失在教堂廊檐圣母的阴影里。圣母在微笑。
“你来了？”
一个年迈的嗓音，悠悠的，从十字架下传来，又像是黑色的十字架，自个儿在说话。
孤寂的舞者点了点头。
“没有留下尾巴吧？”
年迈的嗓音撕扯着黑暗。
“呵呵！一个丢掉名字的人，哪来的尾巴！？”
无名的舞者笑道，笑声如轻灵的燕尾蝶，“撕拉”一下，划破夜的寂寥。
教堂的烛光忽亮。映出一张苍白的，犹如一张扑克的脸。乌黑的胡子斜翘。
十字架下的老者，黑袍的阴影里，蜡黄的脸，似一张面具，诡异，枯槁。
“他们的秘密发射基地，还是没有线索吗？”老者像被什么怪物追逐，急急地问。
“还没，他们为了掩盖真相，藏得很深。”无名的舞者叹息。摊开的双手，拂过黏稠的空气，却什么也没抓到。
“要快！天堂的大门就要开启，审判的末日就要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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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瞧瞧，明天的一日一占，是世界。你知道正位的世界寓意着怎样的周末吗？亲爱的电脑天才先生！”凯丽招摇着手里斑斓的塔罗牌，像中了彩票。脸上笑出花朵，冲着一旁办公桌的弗莱德高兴地嚷道。
却看见弗莱德紧皱的一双眉，半框眼镜下的蓝眼睛，仍旧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屏幕。神色凝重。
凯丽的手耷拉下来。拍了弗莱德一下。
“那个被市民举报的无名之人，还没有线索吗？”凯丽只得想了个工作问题丢过去。
“啊……是啊！嵌在他体内的身份芯片好像被他硬生生从肉里面挖出来了。芯片服务器里也没有任何名字能与这唯一失效的芯片对应……”弗莱德如实说着，语气平白的像一台会说话的机器。
“额！那应该很痛吧？”凯丽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弗莱德点点头，笑了笑。
“嗯！或许会痛得像是要死掉。”
凯丽却晃了一眼，在弗莱德的笑里，她尝到一丝苦涩，淡淡的，那绝对不是巧克力的味道。
“也就是说，政府针对所有市民的实时监控系统，对他却完全无效？”凯丽咀嚼着弗莱德的话，嘴巴长得大大的。
“对！他的一切行踪不会被任何设备识别到，如同成了隐形人一样。”弗莱德淡淡说道。
“没了名字，没了身份，那他如何购物？额。我是说购买生活必需品？还有……到处都是摄像头和政府的眼睛，他白天又能藏在哪里？”凯丽好奇了起来。
“这我哪知道！你不会问你的塔罗牌吗？”弗莱德干咳了几声。
凯丽无趣地转回身子，茫然无措地打量着桌上横七竖八的塔罗牌，塔罗牌依旧沉默，沉默在凯丽眼眸的哀怨里。
“听说了吗？上面要动用无人机了。恐怕就是为了抓住这个无名的人。”凯丽忽然压低了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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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午夜，匆匆推开又一幕轮回。
人世散场。一栋栋高耸的摩天大楼依次熄灭，明灭的路灯似盈盈的鬼火。粗浅地涂抹出大楼漆黑的轮廓。
肆虐的狂风啊，从轮廓的缝隙间，将无数败落的叶，投进无底的苍穹，留下一路沙沙的残声，是亡灵在低语吗？
没有月亮和星星，巨大的，住着无数人的城市，却如同一座冰冷的坟墓，钢筋混凝土筑成的巨型墓碑上，可曾留下姓名？
不，除了风声以及乌鸦偶尔破空的惊鸣，还有声响，无数嗡嗡的黑影发出的声响，浮在半空。如幽灵，游荡在人类居住的城市。
一双皎洁的星光，藏在漆黑的胡同边上。
啊！那是一双狡猾的眼睛。偷瞄着半空中的黑影。手上捧着的地图板，散发出微弱的荧光。将邪气的小胡子照得闪亮。锐利的目光扫过地图，地图上的无数的红点，鱼群一般地四处游荡。
“圈里有人好办事，看来是真的！”小胡子优哉游哉地喃喃自语，一个华丽的转身。翻过又一条街巷，呵呵！嗡嗡的黑影啊，傻子似的没看着。
面前，全市最高的摩天大楼，却透出盈盈的灯火。大楼巨大的身躯上，那列刺眼的霓虹，成了整座城市墓地唯一的风景。
-V能源公司
“蹬蹬蹬……”
小胡子毫不犹豫地拾级而上，轻巧地跨过闪着红光的身份识别门框。
呵呵！不必担心，头顶的警铃依旧醉鬼似的瞌睡。
大厅明亮的灯光里，光滑的落地玻璃门上，映出一张扑克脸上的邪笑。
只需轻轻点一下手心里的门禁破解器，一脚便踏进能源巨鳄森严的心脏。
电梯间闪亮的电梯啊，却把轻盈的步履阻挡。
一楼的电梯门，竟然只是块蒙人的金属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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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个月才来一回的周末。
“叮铃叮铃”
急躁的电话铃打破了晨曦的宁静，在狭小的卧室里，回荡起嗡嗡的共鸣。
空无一人的单身宿舍，暗如黑夜。宽大的窗帘遮住了破窗而入的阳光。
“滴”的一声。
电话留言机里响起了凯丽夜莺般的嗓音，婉转嘹亮。
“嘿！天才先生，还记得咱俩的约会吗？远方咖啡厅，不见不散额。”
房间终于有了响应，沉默的房门徐徐地推开。露出弗莱德疲惫的身影。等不及脱下的外衣，随着主人，像一棵结实的大树，被一头砍倒在松软的床上。在昏暗难辨的屋子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落地窗帘终于拉起。一身睡衣的弗莱德，隔窗而望。
夜里死寂的未来城，再次迎来喧嚣的白昼。无数悬在空中的汽车，如鸟儿置于森林，穿梭于无数摩天楼宇之间。楼宇的无数面耀眼的玻璃。反射出慢慢中天的太阳，让弗莱德不由得闭了下眼。
闭眼的瞬间，脑海里飞过一只鸟儿。
呵呵！鸟儿？
如今，除了生命力顽强的乌鸦，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儿，似乎只飞翔在童年泛黄的回忆里。
隐约在群楼环伺间的V能源公司大楼，大柱擎天，高高地屹立在蝼蚁的人群中。闪烁在弗莱德再次睁开的眼睛里。
弗莱德皱紧了眉头，叹了口气，一口吃掉手里皱巴巴的面包。
换一身宽松的蓝色便装。弗莱德推开自家的门。
外面是楼梯吗？
楼梯？
那种古董级的玩意只存在于博物馆的展厅里。
一辆空中的士稳稳地停在门上的防坠栅栏外。
“先生，去哪？”无人的驾驶座上响起机器毫无情感的嗓音。
“去远方咖啡馆……额，不！还是先去天堂墓地吧！”
弗莱德深深地躺坐在的士松软的后排座位上。
靠背上的身份传感器发出沉闷的一声“滴”，自己的身份及位置信息便随着银行卡里的50信用币，一起飞向了市政府的中央服务器。
弗莱德毫不在意，一动也懒得动，只把目光沉默地投向窗外那无数楼宇的背面，搜寻着那条遥远的似乎永远无法企及的地平线，仿佛那里埋藏着自己的希望。
的士静默地在无数静默的悬浮车和楼宇间穿行，穿过无数张同样静默地却燃烧着喜悦或悲伤的面孔。以及无数静默地漂浮在半空的监控摄像头-政府的眼睛。
按下静音键的人世，却依旧上演着各自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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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这个叫做天堂的墓园里，却看不到一座坟墓。
只有一棵棵或高或矮，或幼小或年长的树木。这无数的树木，成了未来城剩下的唯一一片绿色。
就在这每一棵树的树根底下，都长眠着一个鲜活的灵魂。他们生前的名字，则雕刻在每棵树的树干上。
亡者的生命，真的会在树木上延续吗？
弗莱德不知道。
他只是久久地伫立在一棵大树的树荫里，恍惚自己也成了一棵树，蓝色眼眸盛满的哀伤，浑浊欲滴。却找不到眼泪的痕迹，或许他的眼泪，早已流干在风里。
他对着的大树树干上，是一行虽歪歪扭扭，却又无比认真，像是孩子一笔一画刻写的：
艾伦斯-我无比亲爱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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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可以说话了！快憋死我了！”
凯丽坐到弗莱德的对面，微微泛红的脸上，像含苞待放的玫瑰。羞涩又带着露珠的情愫。
“不好意思！又让我爸叫去训话了。让你久等了？”
“我已经习惯了，你爸到底……”弗莱德笑了下，又尴尬地把笑收回。“现在这世道，我不该问。”
凯丽彻底放松下来，脸上羞涩的泛红褪去，开出一朵狡黠的微笑。“他对你好像很感兴趣，所以你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的。”
“9号桌，老样子。”
凯丽熟练地对着吧台的机器人喊道。
“现在这个世道应该快结束了！”
凯丽喝了口咖啡，咕哝着。看着弗莱德的侧脸。笑得很灿烂。
弗莱德却久久地看着窗外。
窗外纷繁的世界，纷扰着无数鲜活的面孔，上演着的悲喜人生，却只能在彼此的沉默里流连。
整个未来城，就像一部巨大的哑剧。
就在窗外沉默的马路对面，一个同事笑着，向这边招了招手，走开了。
弗莱德定定地望着窗外半空中那一颗颗碍眼的“眼睛”。幽幽地说道。
“真的，会结束吗？”
“嘿嘿，我爹说的，他可是个大人物。”凯丽笑得很神秘。
弗莱德被逗笑了。看着凯丽拿着小勺，在杯中来回地搅拌。
“那市医院的“人类种子”计划，是不是就是他主持的？”弗莱德的好奇被激了起来。
凯丽微微点了点头。
“可惜后来V能源公司为了节省那一丁点的能源，迫使计划无疾而终。也不知那些未出生的小生命，还在不在……”凯丽叹了口气，神色默然下来。
“你昨天塔罗占卜得准不准？那个……‘世界’牌是什么意思？”弗莱德只得换个话题。
“嘿嘿！占卜得准不准，取决于你啊！取决于今天你能不能让我过得高兴。”凯丽赶紧把半张脸藏在举起的杯子里，满满的喝了口咖啡。
“好啊！那咱们去新开的那家VR（虚拟现实）馆玩玩呗！”弗莱德提议道。
“V能源公司总部附近的那家吗？”
凯丽嘴里不确定，脸上却笑得很甜蜜。
“对！”
弗莱德把半张脸藏在举起的杯子里，看不见笑容，只能听到混混庉庉的肯定。
“你就这么喜欢逃离现实吗？”凯丽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最后一滴咖啡却沾在鲜红的唇上。
“现在这个世道，又有谁不喜欢呢？”弗莱德笑着反问，伸出一根手指，沾走凯丽唇边的咖啡。然后闭起眼睛，很享受地吸吮着那根手指。
于是凯丽掉进杯子里的那滴眼泪，弗莱德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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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了，死寂的城市，悄悄地睡。喧闹了一天的人世，又会生出怎样的梦境？
漆黑一片的公寓楼里，隐约漏出一颗零星的光点。
单身宿舍小小的床上，一个躺坐的身影对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笑了。
斑斓的屏幕上，描绘出能源公司清晰的光影。无数密密麻麻蚂蚁似的人影，闪烁在能源公司三楼以上的楼层。屏幕左下角的电磁波探测器图标上，电磁波猩红的强度，分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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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确定就在那里吗？”
枯槁的笑容浮现在盈盈的烛光里，像一个谜。被烛光拉长的身影，恍如黑色的藤蔓，在教堂淡金的墙壁和穹顶上肆意蔓延，甚至吞没掉上帝的光环。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胡子悠悠说道。
“很好，天堂就在眼前，末日的审判就要来到。”
老者的笑容愈加狰狞，甚至烛光下，枯槁的身影也瑟瑟抖动。如一个怪物。
“你……打算怎么做？”
小胡子却谨慎了起来。
“呵呵！无名的客人啊！圣餐的狂欢，即将上演。不过，还需几张照片做成的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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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是“月亮”！？为什么？”
凯丽胳膊搭在办公桌上，双手紧紧捏着一张塔罗牌，对着牌面上阴暗的月亮。喃喃自问，愁眉不展。
“它预示着月球的能源即将送来？”
弗莱德看了眼凯丽柔美的侧脸，模仿着凯丽日常的声调，调皮的调侃起来。
“不！月亮牌往往预示着-欺骗！”凯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说，我爱的人是不是真的爱我？”
凯丽忧伤的眼神投到弗莱德身上。
却看见弗莱德更加复杂的眼神，如刚刚点燃的火，焦灼的瞧着电脑屏幕。嘴里小声嘀咕着自己的话，反反复复，犹如中了魔咒。
“欺骗……欺骗……”
“嘿！天才先生？你……怎么了？”凯丽也不由的跟着不安起来。
“弗莱德……你”
弗莱德久久没有回应，终于，弗莱德重重的敲了下键盘。
“凯丽，我决定了，我决定离开政府部门。”
凯丽手上的塔罗牌掉在了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被惊愕的声音淹没。
“离开？去哪？为什么？”
凯丽的面庞跟着嗓音一起颤抖，眼睛闪起光亮。
“你也知道，现在的世道，去V能源公司供职，是最好的出路，不是吗？”
弗莱德淡淡的说，努力不露出起伏的心绪。
“可你也知道，现在这世道，是不允许不同机构员工间，有太多私下交往的！”
凯丽的话语里，已带上了哭腔。
“对不起！请原谅我。”
弗莱德最后的话语，冰雹一般的砸在地上。
“叮”的一声，弗莱德的办公电脑，响起了关机的提示音，画上故事最后的句点。
然后起身，毫不回头的走出门去。
凯丽追了出去，却只抓到弗莱德沉默的背影。这无数次萦绕在自己梦中的背影，偷走了自己的一颗心，消失在政府大楼厚重的大门外。
凯丽失魂落魄走回原本属于他们俩人的办公室，空空的脑海里，没了思想，只有忧伤汇成无边的大海，咆哮起浪。
不知过了多久，凯丽才在泪眼中，看见旁边空空无人的桌上，倒放着一张小卡片。
便闪电般的一把抓过来，悄悄将这根“救命的稻草”，藏进袖口。然后顺势瞟了眼办公室顶部的监视器，起身出门。
一路走进卫生间的脚步，悄无声息。
那张卡片上写着：
“我最亲爱的凯丽，对不起！我刚才骗了你。我的离开，是为了追查我妈妈死亡的真正原因，也为了揭开，你那张月亮塔罗牌背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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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借着自身卓越的电脑信息技术本领，原政府服务系统资深管理员弗莱德，摇身一变，成了v能源公司的一名普普通通的菜鸟程序员。
“我们的工作时间，真的只从白天7点，到傍晚7点吗？怎么晚上我看着咱们大楼这边上还亮着灯来着？”
弗莱德一边瞧着发给自己的员工手册，一边问部门的主管。
“当然，我们只需要白天工作。”用户信息部主管查理不耐烦的回答，又皱了下眉。用手里的文件，敲了敲眼前这个菜鸟的额头。
“在这里，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最好别问。”
弗莱德自讨没趣的点了点头。乖乖出了门，走回属于自己的新办公桌。
自己的电脑上，显示着V能源公司提供能源服务的所有用户信息。
很明显，所有用户的能源日用量，最多只占V能源公司的能源日输出量的54％左右。那么剩下的46％用在了哪里？
弗莱德不由的向自己头顶之上的三楼望去。
大楼的三楼及以上楼层便是一般员工的禁地了。自己的菜鸟身份，根本没有上去的资格。除非……
弗莱德向玻璃墙外眯眼望去，隐约看见主管查理正慵懒的坐在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望着电脑屏幕，喝着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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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天下午，弗莱德捧着一罐额外加了些“调料”的顶级兰斯咖啡。成功敲开了查理办公室的门。
于是在查理大睡的呼呼鼾声里，弗莱德掏出了内衣兜里红色的小宝贝。对睡得不省人事的上司，下手了。
那是一台自己开发出来的身份芯片信息拷贝器。
领走还随手顺走查理挂在衣钩上的另一件灰蓝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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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不甘寂寞的午夜时分。寒月睁开冰冷的眼，被无数的星光簇拥，高傲，冷艳。
半空中无数的黑影亮着无数的红灯，如无数血红的萤火，发出“嗡嗡”的共鸣，平静的越过一条条无人的街道。然后平静的越过那个矫捷的身影，却并没有警报，红灯只是短时间变了下绿灯。
风儿吹过v能源公司大楼前空旷的广场，鼓动着风衣，“瑟瑟”的吵闹。
穿着风衣的身影，轻巧的跨过闪着红光的身份识别门框，红光变成绿光。
“身份已确认”的机械音响在耳边的时候，大厅明亮的灯光里，光滑的落地玻璃门上，再次映出那张扑克脸上小胡子的邪笑。
不过，这次小胡子并没有奔向电梯间，而是直奔电梯房对面的房间。
门牌上写着“杂物间”的屋子里没有杂物，一片空旷。空无一物的洁白墙壁上却如电脑屏幕，显示出简明扼要的话语。
“用户信息部主管查理，身份确认。”
地板传来微弱的颤动，一种坐电梯才有的超重和失重感接踵而来。
没错，杂物间，才是真正的电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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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的一声，徐徐拉开的除了房门。还有那个让小胡子瞠目结舌的真相。
杂物间外，一个巨大的火箭飞船垂直的占据了三楼及以上所有楼层的大半空间。数不清的工作人员正围着它庞大的躯体，忙碌着，伺候这只骇人的怪物。
这栋未来城最高的摩天大楼，竟然包裹着一个巨大的火箭发射基地。而且隐藏得天衣无缝。
真相，就这么水落石出了！？
小胡子沉默的点了下灰蓝风衣外兜上的隐藏按钮-一个隐形相机的开关。
并没有！
小胡子向不远处的一个独立办公室望去。那个办公室牌子上清晰的标着“公司人事部”
还好，办公室没人。
一根细铁丝，轻轻松松的打开了门上的挂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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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艾伦斯，-女，原技术部资深高级工程师，2089年1月10日，死于“月之源”飞船发射中心施工现场的一次意外事故。
“月之源”，-地球未来的希望之源，人类希望它能带来月球上的能源，可带来的，却只是办公室外，那一个悲凉的笑话。
小胡子对着公司人事系统电脑幽亮的屏幕，对着一位女子鲜活的照片，久久的沉默，再也发不出一丝冷笑。
因为他的思绪已飘远，一直飘向2089年的那个下着雨的阴冷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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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儿子，吃完饭，别忘了穿好防寒服和雨衣，今天你得一个人去上学啦！”
一位年轻的母亲，一边在书房里查看文件，一边催促着饭桌上的孩子。那个年幼的孩子，才刚刚过完9岁生日。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开车送我去上学，而且今天外面还下着大雨……”
孩字嚼着面包，不满道。
母亲放下文件，走了过来，蹲下，温柔的捏了捏孩字气的发红的脸蛋。
“对不起，宝贝，妈妈必须去阻止坏人做坏事，所以……”母亲微微皱起的眼眉里写满了愧疚。转而又笑了起来。
“妈妈保证，下午放学准时去接你，另外送你件大礼物，作为补偿。”
母亲轻轻的在孩子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于是那个孩子就喜笑颜开了。
可那个悲伤的下午，雨停了。孩子久久的站在没了人的学校大门外，可亲爱的妈妈，却再也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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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您真的，真的只是死于一场意外吗？
小胡子的心在流血。
“你是谁？人事部是不准进的不知道吗？你怎么开的门？你到底是谁？”
糟了！
外面的保安舞着电棒，就要追进来了。
接着保安随身的识别器响了起来。
“用户信息部主管查理，身份确认。识别到微型光学传感器。”
小胡子收起眼泪，直接向刚踏进门的保安全力冲去。
大个子保安吓了一跳，拔枪的瞬间，就被这个叫查理的主管一下子撞倒。
小胡子夺路而逃。冲向来时的杂物电梯间。
“叛徒闯入！叛徒闯入！立即关闭电梯，关闭电梯，封锁整栋大楼！封锁整栋大楼。”身后的保安在嚎叫。
奔跑中，小胡子略过墙上一张巨大的蓝色地图，那是整个未来城的电力供应分布图，两根巨大的管线从郊区电厂笔直的通向脚下的大楼。
而此刻，整栋大楼警声雷动，夹杂着身后零星的枪声，射到窗子上的子弹发出沉闷的声响，弹了回来。所有的工作人员骚乱起来。
电梯已经关闭，身边的落地窗户又都是厚重的防弹玻璃。怎么办？
身后追逐的脚步声和越来越密集的枪声，已近在咫尺。虽然穿了防弹衣，可无数的人已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压来。
只有……
小胡子不顾一切的向着卫生间狭小的玻璃窗全力猛冲。
“砰”的一声巨响。
无数玻璃碎片，星星点点中，一个矫健的身影笔直的冲向月亮。他油光的小胡子和挂在眼角的泪水，在明亮月光下宛如闪亮的星星，在繁星点缀的夜空中画出一道孤寂的弧影。
灵活的打了个滚，这孤胆的身影，便一瘸一拐的消失在无数高楼的“坟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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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工作日。
一张新面孔，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招摇在用户信息部的大办公室里。
几步迈到六张办公桌的正前方。埋头工作的同事们，都不由得抬起了头。
新面孔清了清嗓子。
“诸位，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你们的主管查理，昨夜不幸的死在医院，死于心脏病突发，对这不幸的意外。我深表遗憾。”
又是意外，妈妈就是这么“意外”死的吗？
弗莱德的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在这片黑暗里，新面孔的声音还在浑浊的继续。
“鄙人比利。是新任的用户信息部主管，也就是你们的新上司。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很高兴能与大家并肩为V能源公司的未来努力奋斗。”
接着是噼里啪啦的掌声。然后……
“在这里，我还要向大家高兴的介绍一位新同事-大美女凯丽。大家欢迎！”
凯丽！？
在热烈的掌声里，弗莱德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个无比熟悉的窈窕身影，对着大家深深的鞠了一躬。如花的笑脸却只瞧着自己。
弗莱德倒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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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休息时分，弗莱德不顾一切的抓起凯丽的手，沉着呼吸。把她拉进空无一人的卫生间。
“你为何会在这？”
弗莱德把她逼到墙上，恼怒的看着她。
凯丽却笑了，挑逗似的重复弗莱德之前的话。
“在现在的世道，去V能源公司供职，是最好的出路。不是吗？”然后一下子温柔下来，笑出的酒窝里，盛满了甜蜜。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也来这，即使得通过我爸的关系。”
弗莱德叹了口气，深呼吸几口，严肃的盯着凯丽的笑脸。极力压制着情绪，却无法压制住眼睛里的火焰。
“凯丽，你知道吗？V能源公司现在是未来城最危险的地方。所以你必须离开。我不希望看着你遭遇危险！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是你骗了我。”
凯丽笑中生泪。从内衣兜里抽出一张塔罗牌，在弗莱德面前晃了晃。牌面上是一座行将破碎的高塔，被天雷劈下，住在塔里的两个可怜的人儿，从塔上坠落大海，万劫不复。
凯丽被弗莱德一把抱住，把脸贴近弗莱德的耳边，极力拉低嗓音。
“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无名之人。所以我必须来保护你。那天的VR馆，体验水下vr的那间更衣室里，我无意间看见了，看见了你胸前心脏处贴着的那块人皮“膏药”。那应该就是你从肉里生生挖出的身份芯片吧！”
弗莱德听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又疲倦的笑了，默默点了点头。
一切伪装和疲惫，终于可以放下了，弗莱德紧紧抱住凯丽颤抖的身体。话语温柔如水。
“所以，凯丽。你必须离开。V能源公司要有大事……”
此刻，突然警铃大作。
“紧急指令，紧急指令：
1.全体机要人员立即前往3楼待命，
2.警卫人员进入紧急防御状态，
3.其他普通职员立即撤离总部大楼，立即撤离。”
没等凯丽反应过来。弗莱德抓起凯丽的手，汇进门外人流里，一起向大楼外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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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竟下起沸沸扬扬的“大雪”！？
不！不是雪花，是一张张彩色照片，沸沸扬扬的从高空飘落。
凯丽捡起地上的一张。
照片上，总部大楼内，那艘巨大的火箭飞船，突兀的浮现，占据了照片一半的空间。
照片背面，是四行如血的文字。
“这才是V能源公司“月之源”月球能源采集计划的真相，V能源公司的魔鬼总裁和他的爪牙欺骗了我们，月球的能源他只留给了自己，更可恶的是他就要飞到月球的天堂上享福了。被抛弃在人间地狱的我们，又该怎么办？”
身后大楼的出入口被下拉的卷帘门短瞬间封死。远处多个街区，传来无数愤怒的呐喊。无数辆悬浮汽车汇成车的乌云，遮天蔽日而来。
小小的照片，成了炸弹的引线，蔓延整座未来城的愤怒之火，已经点燃。
V能源公司大楼的警卫们，围着大楼，握着机枪的双手，瑟瑟发抖。
一辆漆黑的加长悬浮轿车从愤怒的人群中穿出，停在了大楼外。后面跟着辆运兵卡车。下来一队武装到牙齿的士兵，簇拥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从加长轿车里下来。
中年人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助理，助理双手捧着的黑盒子。如一根刺，落进弗莱德敏锐的眼睛里。
“爸爸。”凯丽底下了头。
“你爸爸原来就是……，难怪！”
弗莱德惊叹了一句，却并未显得太过惊讶。
中年人向这边看了一眼，对着女儿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已逼近到街角附近的愤怒民众喊道，声音被车载的音响放得嘹亮。
“对于V能源公司的所作所为，我作为你们的市长，感到同样的愤怒，因为这些魔鬼，不但欺骗了无辜的大家，更欺骗了维护民众幸福的市政府。今天就让我代表大家，代表所有无辜的民众，去和恶魔谈判。将属于大家的权利，为大家夺回来！”
然后在雷动的掌声里，径直走到大楼门口。对面前举着枪瑟瑟发抖的警卫自报家门。
“我是未来城市长本杰明。局面你们也看到了。我要见你们的总裁哈雷。你还要继续拦我吗？”
警卫一通电话后，卷帘门徐徐拉开。
本杰明对着凯丽招了招手。凯丽便拉着弗莱德，跟随本杰明及助理，两名士兵的脚步，再次步入戒备森严的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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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次，杂物间里的电梯，直接把众人带到摩天大楼的顶层-199层，
门一拉开，便看见V能源公司总裁哈雷占据了整整一层的开放型办公室。
办公室中央是一扇神秘的白色金属门。突兀的孤立在宽敞的办公室正中央。
毫无疑问，那就是通往火箭飞船内部的舱门-能源大亨的逃跑之门。
而此刻，众人的正前方，这位掌控着整个未来城几乎全部能源的大亨，他那覆盖在宽大睡衣下的身躯，脑满肠肥。正悠闲的瘫坐在自己的办公软椅上。一位穿着凉爽的俏佳人则轻轻依偎在他的怀里，如笋的兰花玉指，夹着那张从天而降的照片，稳稳的展示在大亨哈雷的眼前。
“不错不错！拍摄的角度不错，把飞船的恢弘雄伟体现的淋漓尽致。光线的把握也恰到好处……”
哈雷一双闲散的大手肆意揉搓着佳人雪嫩的大腿，眼睛依旧盯着照片，慢悠悠的赞许。却又对这帮兴师问罪之徒，连个眼角都不给。好似他们不过是照片里的背景。
本杰明把之前义愤填膺的脸收了起来，换上一副冷笑，诡异，枯槁。
“哈雷总裁对女色的爱好，真的也是恰到好处，致死不改啊！”
跟在后面的弗莱德却对着本杰明的笑着的侧脸一愣。
哈雷脸色丝毫不改，优哉游哉喝了口佳人递到嘴边的咖啡。慢悠悠的回道。
“致死？呵呵！外面的那群苍蝇，咬不死人的！”
说完。
“啪啪！”的猛拍了两下佳人的大腿。拍的佳人眉头痛的紧皱，却又赶紧换回相迎的笑脸。
“轰隆隆……”
落地窗外，传来一阵机械齿轮转动的剧烈回音。
弗莱德和本杰明的一位士兵，谨慎的靠近窗边。瞪大了眼睛。
是武器！
无数根巨大的激光炮从地面破土而出，如巨兽张开了獠牙，把总部大楼紧紧的保护在里面，冰冷的炮口直挺挺的对准示威的民众和他们的毫无武装能力的民用悬浮车。无数武装无人机，闪着血色红光，响着底吼的噪音，从三楼以上的楼层不断冒出。
于是数也数不清的机枪和其他说不出名字的武器，密密麻麻的把整座摩天大楼保卫的严严实实。冰冷的对准数也数不清的，手拿棍棒大刀，两股颤颤的男女老幼。
“这是不公平！老百姓是无辜的！你们无权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开枪！”
还没等本杰明市长做出反应，弗莱德已怒吼的咆哮起来，平滑的额头露出根根悲愤的青筋。不顾一切的向哈雷冲去。却一下子撞在了一面墙上，重重的摔倒在地。凯丽赶紧去搀扶。百合花般白皙的脸上也燃烧起玫瑰毒刺的愤怒。
哈雷与众人的咫尺间，竟隔着一面看不见的玻璃墙。
“哈哈！只是群肮脏的苍蝇而已，没有我提供的能源，他们早就玩完了，他们却不对我感恩戴德，现在却要棍棒相向！所以，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哈雷露出一脸的嬉笑，像欣赏一出闹剧。
不！欣赏这出闹剧的，却是市长本杰明，他坐到一旁助手给撑开的折叠椅上。完全的沉默下来，冷峻的一张脸上，看不出喜怒。甚至亲手撑开又一把椅子，并向自己的女儿招了招手。
搀扶着弗莱德重新站起来的凯丽，则毫不犹豫的还给父亲一张愤怒的冷脸。
“地球上的能源本来就属于地球上所有的生灵，你霸占了能源，还利用它来吸食其他生灵们的鲜血！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苍蝇！？”
弗莱德依旧剑拔□张的对阵。
“好啊！就让你看看，看看我是怎么打苍蝇的！”
哈雷把怀中佳人一把推倒在地。端坐了起来。却依旧一脸嬉笑，正视自己的对手。
“而且这些苍蝇，应该把自己的惨死，怪罪到你这个无名之人的头上！要不是你这个傻子，执意追查所谓的真相，他们也不会傻到飞蛾扑火，而且待我离开后，能源公司所剩的能源，也足够让全城的成年人用到老死。所以真正害死他们的，是你！是你！”哈雷终于咆哮起来。
弗莱德面色一怔。可一切都太迟了。
哈雷的掌声已“啪啪”的敲响。
弗莱德和凯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窗外无数斑斓的武器光束，万花齐放，夹杂着无数爆炸的火焰，浑浊的光影，遮住了太阳的光辉。上演了一出魔鬼的烟火。
无数悬浮汽车的爆炸声，市民的惨叫和哀嚎声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充斥了所有人的耳膜。
此刻的未来城，彻底成了人间地狱。
“爸！您是市长啊！爸！您的子民正在遭受屠杀，作为他们的衣食父母，您……”
凯丽哭喊着，眼泪浑浊了精致的妆容，却依旧抹不掉她妩媚的悲怆。
“扑通”一声。
市长之女凯丽，跪在了自己高高在上的市长父亲面前。
“哈哈哈！”哈雷看着这出悲剧，哈哈大笑。
本杰明长叹了口气，侧了下身子。身后的助理，赶紧把黑盒子打开，递到市长面前。
弗莱德在泛滥的泪光里，模糊的看到盒子里有两个装置。本杰明拿出了其中的一件。
是一个遥控开关，对！是一个炸弹的远程遥控开关。
“咋地？市长大人也想玩玩烟火吗？哼哼！”哈雷笑出了猪叫。
本杰明换上了标志性的冷笑，诡异，枯槁。
默默无语的按下了红色按钮。
爆炸声却被窗外的枪炮声淹没，听不到。
此刻，窗外远处的未来城政府大楼上却响起了无比响亮的话语，本杰明的嗓音如一声炮响。
“诸位市民！大家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全都退后，全部退后，退到敌人武器的射程之外。复仇还有更好的方法。
能源公司的供电管道的上方地面已被炸开，那里面粗大的电线，便是魔鬼总裁逃跑飞船的生命线。你们明白了吗！”
哈雷还没回过味来。笑容仍白痴似的挂在脸上。
办公室中央的白色金属门却突然向两边划开。一个一身蓝色工装的机务人员跑了出来。顾不上理睬办公室怪异的氛围。一脸焦急的径直跑到自己老板身边，一阵耳语。
哈雷的笑脸顿时僵住了，一阵惨白，一阵红脸。然后咆哮着。粗壮的食指，砍刀般的指向本杰明。
“你疯了！本杰明！你竟敢背着我搞手段！一旦火箭飞船的电能供应被切断，咱们谁都别想逃了！”
哈雷的旁边悬空浮现出一个屏幕。
屏幕显示的远方街道被炸出一个大洞。深埋在底下明晃晃的银色电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洞口不远，满身血泪的愤怒民众和他们残存的悬浮车正在本杰明一小组士兵的带领下，杀气腾腾而来。”
“火箭飞船……完成充电点火准备还至少……至少还需要两小时，可这条主要的供电线路最多……最多一个小时就能被他们完全破坏掉……”
机务人员极力压制着忐忑的心绪，颤抖的旁白着。
本杰明却依旧冷笑，慢悠悠的站了起来。鄙夷的瞧着眼前的怒不可遏哈雷。像看一头发疯的肥猪。慢悠悠说道：
“您终于感受到被自己手里的提线木偶玩弄的美妙感觉了吧？未来城市政府的主人陛下！”
本杰明的眼睛里燃烧起愤怒，又瞬间熄灭了，依旧还是那副冷笑，诡异，枯槁。
“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把我和我女儿，我的助手以及楼下的士兵。一起送到月球的天堂里去。我便让他们停止破坏线路。”
“你以为我是猪吗？”
哈雷却也冷笑了起来。
“你认为你这个市长以及那几个武装士兵，现在还能控制得了那些发了疯的暴民？哈哈！”
“能！”
本杰明面不改，心不跳，冷冷的笑脸，慢悠悠说道。
“你还记得，你为了监控所有市民的行为，于是命令市政府给所有市民身上嵌入的身份芯片吗？我乖乖的照做了。但是……但是我在芯片上加了点作料。”
哈雷一怔。
“那是一种病毒。一种潜伏在人体内，可以被远程遥控唤醒的电子病毒。一种即使把芯片从身体里挖出，身体也早已被感染的病毒。”
本杰明瞟了弗莱德一眼。
弗莱德有些站不稳了。
于是，本杰明又从黑盒子里拿出另一个远程遥控器。上面的蓝色按钮在弗莱德眼睛里，是如此的冰冷。
“只要我按动这个指纹按钮，所有被植入芯片的人，短时间便会失去行动能力，然后，死亡！”
“爸！你怎么能……？”
守在弗莱德身边的凯丽一脸惨白。
“立即按市长大人的吩咐，将飞船预留的25个座位，全部排给他们。快去！”哈雷急不可耐的对机务员命令道。机务员一路小跑的钻进了白色舱门。
“这就是为什么。”
本杰明看着哭泣的女儿，脸上露出罕见的慈祥笑容。
“我已快是个老人了，我活不了多久。但我是一个父亲，即便要我这个市长搭上全市老百姓的命！我也要救我的女儿！”
然后高高举起遥控器，像举起死神的镰刀，无声的按动了冰冷的蓝色按钮。
如阎王的一纸宣判。弗莱德强壮的身躯就这么无力的倒下。
显示屏上，那群愤怒的市民像一堆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无声倒下。悬浮在空中的汽车，纷纷着落，爆炸。燃烧成幽幽鬼火。
挡在众人面前的玻璃墙消失了，哈雷走了过来，笑嘻嘻的给本杰明来了个熊抱。
“我也是当父亲的人，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哈雷怀里的本杰明却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搀扶着虚弱的弗莱德坐到父亲准备的椅子上，然后转过脸对着自己的父亲，脸上没了泪光，只有冰冷的绝望。
“可您知道，我爱他。”
哈雷闪到一旁，又是那副让人厌恶的看戏表情。
“所以，你也看到了，他还活着。并没有立刻死去。正因为爸爸知道你喜欢他，所以给他的病毒，带来的死亡将是缓慢的，至少还能活半天。”
“可他终究还是会死去不是吗？他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您想要的难道是一个无心的女儿吗？”
“凯丽！”本杰明有些恼怒，却又强忍着没有发出。话语依旧慈爱。
“他只是个无名之人，只是我用来救你的一个工具，一个已失去用处的工具而已。他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你知道吗？”
“不！他有名字！他的名字就刻在我的心里，他叫弗莱德，是我的爱人。是您女儿最爱的人！”
凯丽向自己的父亲嘶吼，眼泪喷涌，声嘶力竭。
突然，那个蓝衣服的机务员又从舱门里跑了出来。
打断了哈雷看戏的心情。
“你又怎么了？”老板大发雷霆道。
“大事不好！火箭飞船……的……操控系统莫名其妙的中了木马病毒，系统卡死了……无法……完成点火发射！”
机务员结结巴巴说道。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
只有一个人依旧平静，甚至笑了起来。
“诸位！”
坐在椅子上的弗莱德，积蓄着力气。平静说道。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你们公司的系统与火箭飞船的系统连在一起。所以，我让大家失望了，那个晚上，我查看我妈信息的同时，在你们公司人事系统里，插入了我编写的木马病毒代码。所以那个病毒，只有我能解。”
“快说！你什么要求，你也想去月球上吗？”
哈雷气的浑身颤抖，却又不得不压制着火气。
“原来是这么打算的，可现在我都快死了，没法想了。”
弗莱德嬉皮笑脸起来。
哈雷瞪了本杰明一眼。平复着情绪。
“说！你的条件。”
弗莱德又转向本杰明。
“敬爱的市长大人，额！不！我还是更喜欢奥兹教堂那个带着老人面具的牧师先生。”弗莱德再次挂上那张扑克式的邪笑，只是这次没戴那张小胡子面具。
“因为作为牧师的你，的的确确做了件好事。”
众人一惊。只有本杰明笑了起来，只是这次并不是冷笑。
“那个被V能源公司执意搁浅的”人类种子”计划，那一千个还未出世的冷冻胚胎。是你背着能源公司，利用能源公司提供给市政府的电力，暗地里保了下来。”弗莱德继续说道。
“我扮成牧师利用你，你反过来调查我！呵呵！”本杰明郎朗的笑了。
“所以，我的条件很简单，就两个。”弗莱德嬉皮笑脸起来，却没有力气笑出声来。
“快说！快说！被磨磨蹭蹭！”哈雷气急败坏。
“1.把那一千个未出世的生命，也一起送到月球上，他们是人类未来的希望。”
哈雷紧皱眉头，过了一会，才咬了咬牙。
“好！我答应，快说第二个。”
“第二个就更简单了，我现在自己走不了了，所以请派人送我去天堂墓园，我要去见，我的妈妈了。”弗莱德有些哽咽。
“让我陪你一起去吧！”坐在他身旁的凯丽泪眼婆娑。
“不！”弗莱德看着自己的女友，笑了，艰难的举起右手，想要再次抚弄爱人的秀发，右手却被凯丽紧紧抓在手中，像宝贝似的两手抱在怀里。
“你要听你爸爸的话，乖乖的跟着他去月球，用对我的爱，去爱那些未出世的小生灵们，因为他们，他们不能没有妈妈。然后，就把我这个无名之人，彻底的忘了吧！”
“我不要！我不要！”凯丽哭闹着，拼命摇着头。
可惜此刻的弗莱德却再也没有力气，把女友抱进怀里。只能流着泪，看着她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好！现在各取所需，大团圆了。走走走，在进飞船之前，我在登机厅请大家吃顿好的，顺便等等你的那些士兵们，要知道一旦进了太空，就没法再吃好吃的了。”
哈雷打了个圆场。招呼大家向白色舱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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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雷，你这头肥猪。我不会再做你的玩物了！”
突然一个凄厉的嗓音从背后不远处传来。
“你他妈敢骂我！”
本杰明的士兵下意识的准备掏枪，却被本杰明用手死死按住。
果不其然。
恼怒的哈雷刚一回头。
“砰”的一声。哈雷额头上多了一个窟窿。
肥大的身躯，一面墙似的倒下。
众人面前，之前被众人忽略掉的那位俏佳人，此刻正紧紧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来的手枪，一脸愤怒的绝望。
“还有你！本杰明，你可知刚刚被你杀掉的无辜市民里，有我的爸爸！”
本杰明的士兵再次掏枪。
可惜太迟了！士兵的子弹射穿对方心脏的瞬间。
“砰”
对方的子弹也已出膛。
不偏不倚，擦过本杰明的心脏左心室。
“爸！”
凯丽怀中的父亲，话里吐着血。
“我的好女儿！不要哭！爸爸是罪有应得，杀人就得偿……命。可是，你要好好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不能让爸爸和死在爸爸手里的老百姓们，白死了……”
凯丽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听不见了，听不见弗莱德被送走的脚步，也听不见地板下，火箭飞船那嗡嗡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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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的天堂公墓。
“好在这儿，还没有被罪恶玷污！”
弗莱德静静的躺在母亲骨灰之上大树茁壮的绿荫下。享受着自己最后的时光。
夕阳最后的余光透过树荫的缝隙，如妈妈的怀抱，撒给弗莱德一片暖融融的金黄。
“妈妈。您知道吗？你要阻止的坏人们，都被消灭了。”
弗莱德的视野渐渐模糊。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和她脸上盛开的慈祥笑容。
“妈妈，是您吗？我亲爱的妈妈，快来接我吧！您的弗莱德，好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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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箭飞船，飞往月球天堂的途中
凯丽静静的瞧着飞船舷窗外，那颗巨大的蔚蓝星球，看着它一点点不断变小，就像留在地球上的过去，一步步不断远离。
好在那些记忆，那些人类在地球上最后的记忆，依旧鲜活在脑海。
而此刻地球上的未来城，终究成了一座属于亡者的坟墓。
不过那又怎样呢？凯丽终于笑了。
至少人类把希望的种子留了下来。
凯丽突然意识到，这一千个还未出世的希望，都还没有名字。
“无名！？不也很好吗”凯丽笑着自言自语。
因为把这些希望播种到太空里的-他们的父亲，就是一个无名之人啊！
凯丽睡着了，面前漂浮着一张失重的塔罗牌。牌面上画着的一颗大大的星星，在凯丽的梦里，闪啊闪啊，闪着永恒不灭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