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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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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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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正正话团圆

染雪的枯枝 擎着天边一片留白,描摹盛冬颤巍巍的骨骼。是岁月又一抹皱纹,镌刻故乡又一行沉默的碑文。年,又近了,炮竹声声,礼花朵朵地绚烂,落满烟火的新春。流年遵守着花落花会开的承诺。可恍如昨日的那一个个鲜活的身影,走进故乡烟雨迷蒙的巷陌,却再也凑不出老屋那一桌方方正正的花火。

说好的团圆呢!为何只剩又一轮孤独的月,圆在故乡落寞的枝头。雀啼风幽幽。

儿时的团圆,从腊月二十六的故乡圈起,蹦蹦跳跳地走过清晨滴滴答答的小巷。高声喊出的那一声“姥姥!”,惊醒新春懒觉的新阳。大红对联的宅门里,一定会传来那一串如约的脚步。堂屋的那个方桌上,也一定会有两碗荷包蛋果子汤,将加了糖的团圆默默守候。

 

葡萄架莹莹的叶影,穿过格窗,在锅屋柴草上流淌成故乡潺潺的溪流。灶台里“噼里啪啦”的跳动着的,除了星火,还有我用叉子挑逗着的快乐。姥姥总说火会伤了我的小手,可喜欢吃柴火的小怪物呀。你总是火红火红的跳着跳着!却烧开了酸甜百味的烟火。

 

于是“咕嘟咕嘟”的炊烟托起了冬日睡眼朦胧的太阳,是故乡伸出一双双手儿,召唤新春千里归家的游子。

 

于是我一家,大舅一家,二舅一家,大姨一家,特别是最喜欢玩在一起的哥哥,最喜欢欺负我的妹妹,在姥姥家堂屋方方正正的饭桌上,拼出一个大大的团圆。一大家子喧闹着老院又一季的新春,真的一个也不能少啊!

老院压井杆总是高傲的仰着头。一下下的喷薄出一桶桶的甘甜。从根本压不动,到用上两只手用上自己小小的体重,到最后的一只手。这个“人工喷泉”喷出了拔节的阳光和老去的岁月。老得都已忘记了,是什么时候起,曾经无比伟岸的姥爷,慢慢弯下了脊背,就再也压不动了。

大人们在锅屋里忙里忙外,小孩子们沉浸在兄弟姐妹聚在一起玩耍的快乐。

在大大的老院里,聚在一起拍洋片,玩旋风卡,用树枝和石子,下起哥哥教我的三斜,四斜。追着被我偷偷放出来的鸡满院子撒欢,姥姥好气又好笑的嘟囔着。如果碰到雨过天晴就更让人兴奋了,脏兮兮的泥巴在哥哥手里,转眼就成了手枪和坦克。更幸运的是碰到下雪,满故乡的银装素裹,老屋前雪球纷飞,打出了满院的“嘻嘻哈哈”。

盘腿坐在暖烘烘的炕上,我和哥哥用玩具小人演绎着一个个江湖故事,一招一式的比划里,一声声“天下第一”的叫嚷中,圆着童年最质朴的大侠梦。还有妹妹每次必玩的藏玩具的游戏,你来藏,我来找,可藏了这多年,我们灿烂夺目的儿时,为何再也找不到了!

拿着大人们过年才给的压岁钱,冲进小村庄酒香肆意的“盒子社”,仰望那满柜台五彩缤纷的快乐。“劈了啪啦”的鞭炮声里,大大的红气球鼓起来。一不小心“嘭”的一声,激起一阵肆意的笑声。

门外小村街道上,闲田信步的鸡和晒太阳的狗,大鹅追着鸭子“嘎嘎”的叫嚣着,也总会有头看戏的驴子。每个胡同口都会蹲着几个抽旱烟的老人,岁月雕刻的皱纹妆点出一副副美术课本里的面容,一双老手点亮烟袋子里干巴巴的生活,吞吐成一圈圈笑呵呵的昨天。

回老家怎能不去野外撒撒野。哥哥领着我,我领着妹妹,游荡于故乡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阡陌。白桦林总是高高的,擎着故乡万里的晴空。我们在结了冰的小溪上放肆地溜走。未完全结冰的水库寂寞如镜,倒影出故乡沧海桑田的黄昏又黎明,有飞鸟衔着枯枝飞向天地尽头的辽远,留下一声声破空的告别。

 

还未回到家门,浓浓的肉饭香气便已扑面而来,小小的堂屋里,团圆饭桌上挤满了一大家子七嘴八舌的敬酒词。“祝新的一年,祝姥姥姥爷身子骨更加健壮,祝长辈们的工作更加顺利,祝孩子们的学习更上一层楼。”

就这么敬着敬着,随田野里的麦苗,稚嫩的儿时在故乡的艳阳下一岁岁地拔节,稚童终于长成了大人,而从小守护我们的爸爸妈妈,舅舅,妗子……却慢慢走入故乡灿烂的黄昏,昂首的阔步走得越来越蹒跚。

为什么这一年又一年地敬着敬着,一桌子的团团圆圆,却一个又一个地离去,不再道别,所以不再回头。缘聚缘散,各自天涯。

如今,站在又一季龙年新春欢庆的渡口,眺望对岸儿时的故乡,那里太过遥远,烟火斑驳,再也看不清那一条午夜梦回的巷陌。

于是我再次划亮老屋窗台上的那盏老旧的煤油灯,只为映亮堂屋方方正正饭桌上,那一张张不再离别的笑容。

手心里那根不灭的滴滴金,绚烂成故乡漫天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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