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疤痕都是伤口的墓碑（组诗）

○树在沉默

看见树摇晃

我想知道

要有多大的风力才能掀动一棵树

还有多少的风暴隐藏在树后

见到湿透的树

我想知道

需要多少的雨量才能满足一棵树

一棵树喜欢的是大雨还是阵雨、小雨

听见树歌唱

我想知道

一棵树的枝头要容纳多少鸟儿

与树聚在一起的都是什么鸟

我还想知道

一棵树的夏天

能承受多少烈日

一棵树的秋天

要献出多少落叶

一棵树的冬季

会经历哪些痛苦

我想知道的一切

树都没有回答

树为什么沉默

我不是树

我为什么沉默

○花瓣从身上落下

他和李美丽都是撒在一块地里的种子

他们一起发芽、生长

平等地分享雨露、沐浴阳光

李美丽开花了

他也结结实实地长成了一棵树

后来，鲜花盛开的李美丽

从乡村移栽进了城里的小区

他也像其它被伐的树木

被运往到了需要他们的地方

幸运的是他就像由优质原木打造的高档家具

几经辗转又回到了李美丽身边

只是，他看见的李美丽正在凋谢

从李美丽身上落下的花瓣

那些再也穿不回去的青春

一层层，堆满了他体内的衣柜

○伤口的墓碑

从伤口嘴里喊出的是血、是痛

医治伤口的良药是沉默

牢记受伤的经历，不忘伤口的历史

生命留下的每一个疤痕都是伤口的墓碑

○表演

与飞禽走兽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

我就有了一技之长

学什么像什么

譬如我学什么样的鸟鸣

就有什么鸟展翅飞来

学什么样的野兽发声

就有什么野兽回应

鸡鸣犬吠，猪牛羊的叫声

马的嘶鸣，虫豸的浅吟低唱

在我的口中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虽然徒具其声，不具其形

但我还是喜欢用各种飞禽走兽的语言

和形形色色的人们交流

○在表面

胡子在脸上一疯长

青苔就爬满了坟头

这时，把脸上的胡子刮干净人要年轻一点

把坟上的青苔铲除掉坟又新了一些

听见胡子和青苔往下掉落的声音

至少，从表面上还看不出来

谁的身体里还装着一个行动迟缓的老人

谁祭的坟里还藏着一副旧棺材

○星光和灯火都是捅向黑夜的利器

星光和灯火都是捅向黑夜的利器

天上的星星

从乡村蔓延到城市的灯光

在黑夜的身上留下千疮百孔的伤口

那些一闪而过的流星

移动和奔跑的灯光

撕开和加深了黑夜的伤口

黑夜淌出的血

有纵横的方向

也有明亮的色彩

 ○羊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名字

羊不会为自己取名

别人说它是什么羊都只有默认

在牧羊人眼里羊是一家的油盐柴米

是生活的希望

在屠夫眼里羊是财富和金钱

在食客眼里羊是肉、是美味

在狼和虎豹的眼里羊是充饥的食物

羊只在大自然眼里是生命、是万物

羊生性软弱

但在比它更软弱的青草眼里

羊又是凶手

在众生平等的佛的眼里

草和羊都是生命

 ○我只有一棵白菜的生命和价值

果有核

花有蕊

我只有一层一层的皮肉

严严实实

把自己包了又包、裹了又裹

我没有一颗爱别人的心

也没有一颗别人可以获取的心

我只是一个空心人

有一棵白菜的生命和价值

○我不是罪人

不要把树上的果子都摘光了

留几个给鸟啄

不要把山上的药材都采完挖尽了

留一些根给来年

不要把一条河的鱼都赶尽杀绝了

留几条鱼虾给河流做伴

不要让濒危的物种都断子绝孙了

留一些生命丰富大自然

不要透支未来的资源

留下足够的希望给后人

不要糟蹋每一寸土地

脚下的每一把泥土都有祖先的汗水和脚印

谨记一辈一辈传下的教诲

——我不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