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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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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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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香

四月去的匆匆,一场毫无征兆的雨,带走一切向来为人所称赞的季节里的浪漫。而我也是如愿的等来一个全新的五月,等来了开遍庆城的槐花,相比槐花,我十分觉得自己像一株潮湿的稻草,庆城的槐花,我见之已开了四遍。我总在数个香气馥郁的傍晚约几个朋友饮酒,酒后作诗,感慨时光之流逝。最直观的还是属年龄的悄然增长和满脸突冒的胡茬。初至庆城时方二十出头的年纪,彼时意气之风发,心里一柄清冷的指向光明自由的利剑蓄势待发,恨其附庸权势,厌其酒色财气。而今年至此日,细数不喝酒的日子加之不超过半个月,其中有一半时间因感冒吃药,惭愧也!四年过去我也是消失了心中侠义的妄想或称其好听为理想,我更是不敢去重新审视内心,怕一不小心陷入忧郁的洪流。

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难免产生想离开的冲动,之所以我还留在这里,我想更多是缘于五月的槐花,不惧风霜,从未缺席,总是能与之不期而遇,给人足够恬息和遐想的空间。我极其在意南风带来的每一场雨,即使在夜里,若有所闻,便也要出门去感受,淋个畅快。城市的生命力在于雨后昏黄的路灯,潮湿的街道上三两行人信步闲说邻里家常,时有孩童哭闹着要根冰糕,或是有热恋中的情侣携手依偎,静静地站在立桥上,眼里满是春意,满是马嵬驿斑斓璀璨的灯光。

我曾有幸在多个夜晚驱车驶过高楼的街道,这里的槐树尤其多,槐花尤其开的茂密,打开车窗,槐花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夹杂着初夏温热的风,怎不教人陶醉,人间美好,斯如顷刻!这个街道每天都有当地的居民前来采摘槐花,将其作为吃食,或蒸或焯水,只见香气随着炊烟升腾,笼罩城市与乡村的夜空,让所有异乡人都做一个香甜的梦。可惜我尚无缘感受那般美味。记得儿时母亲会在槐树发芽时采摘下来新芽,焯水再拌作凉菜,但我并未见过槐花的烹法,就像外地人也未曾见识我故乡特有的花椒芽菜,脆、麻、鲜、香。此时望向天边的云以及落在田里的月光,我忽然开始思念起故乡来。

在我出生那年,就随父亲过继到大爷家里,大爷是我爷爷长兄,膝下无子,父亲兄弟四个,爷爷念手足之情切,便让父亲来伺候大爷百年。我出生后也是由大爷所带,大爷待我之亲难以描绘,假使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撑着杆子给我够一颗下来。大爷的家是类似四合院格局的土坯房和一个小小的院子,屋顶盖了青瓦,屋外则是有两块极大的场地,一块是果园,除了四季的蔬菜外,还种了核桃、李子、毛桃,也有两颗较粗的槐树。每年春来的时候,吃了槐树的新芽,闻了花香,就在午后一老一小坐在槐树下纳凉,听大爷像讲故事一样讲述自己年轻时候所经历的事。怎样经历了文革,家里的光景怎样由地主成分衰落,说及成分问题我那时自然是不懂的,但我依稀记得大爷浑浊的眼里会流露出不尽的遗憾,好像是哪位本家的太爷因为成分问题被折腾致死,或是某位姑姑考上学又因成分因素被迫退之故,剩下就是大爷讲述自己被迫到陕西当麦客之说云云。那两颗老槐树及一方小小的院子和那佝偻瘦弱的肩膀,几乎承载着我所有关乎童年的记忆。然最好的时光永远是极为短暂的,大爷夫妇在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相继百年,大爷去世时我上学住校,他向亲人交代完后事就开始不停的打听我的行踪,临死之际吃力的指着自己上衣的口袋,姑姑说那是留给我最后的零花钱,他终于没有力气撑到等我回家······此后我也没有回过那最亲密熟悉的果园。多年后当读到艾青的诗我是泣不成声的,我不禁又想起那抹之不去的遗憾。

几年前适逢节假日回家,与母亲说想去老房子看看,母亲告知将其暂借给了本家的某位叔父一家居住,缘他们基地翻修,恐我去多有叨扰,此事便不了了之,只等下次有机会再论。此后几年我一直在外地谋生,去年年底回家得知应镇政府要求,父亲找来挖机将老房子全部整作了平地。我与母亲说我想回去看看,那日下了大雪,环顾白茫茫的四周我已无法分辨出老槐树曾经所在的位置,我望着这方平整的土地,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辛酸来,一阵风吹得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淌。

时至今日,每提起家这个字眼,我脑海依然是涌现出两颗老槐树的模样,我也终于没能有机会与我的童年好好告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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